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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交代。網

凌青菀跟盧珞說了很多事。

“建平一年,娘忌日的時候,哥哥喝了很多酒,喝醉了就哭了,還把酒罈砸了。我和嫂子站在旁邊,有點害怕。

當時,哥哥說,‘別怕,我哪怕是死了,也不會動手打女人,跟那個畜生不一樣’。這話,我一直記得清楚。”

這件事,盧珞記得,雖然他當時醉了。醉在身上,明在心裡。

“建平三年,周又麟到我家裡玩,打碎了娘留給我和姐姐的花瓶,我哭了一整夜。哥哥當天值夜,早晨坊間門開了才回來,帶着我去吃胡餅。

當時哥哥說,東西都是要壞的,或早或晚。就算娘沒有去世,她也不會陪伴我們一生,何況她的物件?

我還有哥哥和姐姐。物件不重要,只有人是寶貴的。

可是,最後我和姐姐都沒有留下來陪你,哥哥一定很傷心吧?”

“建平四年的清明,我和姐姐鬧脾氣,哥哥你單獨帶着我去放紙鳶。哥哥跟我說,紙鳶做大了可以坐人,將來要做個大紙鳶,我們倆坐着飛上去。

我說我害怕。哥哥說,‘哥哥給你的東西,是最安全的。哪怕摔死了哥哥,也摔不死九娘’。”

“建平五年,我們回太原府祭祀,哥哥和父親起了衝突,父親喝醉了用花瓶砸哥哥的頭,是我替哥哥擋了一下。

我的頭上一個很大的口子,王七郎還用羊腸替我縫起來,疼得鑽心,當時哥哥坐在旁邊哭了......”

“別說了!”盧珞終於轉過臉,打斷了凌青菀的話。

他滿面淚痕。一把抓住了凌青菀的手,半晌才哽咽着說:“九娘!”

盧珞是個粗人,但是他感情細膩。

他並非那種有淚不輕彈、死忍着的人。相反,凌青菀記憶中的盧珞,多次在母親的忌日落淚。

親人對盧珞至關重要。

他拉住凌青菀的手,又撇過頭去,胡亂將眼淚擦去。他的震驚都被悲傷遮掩。半晌他都沒有說話。

凌青菀也跟着哭。

接下來。凌青菀說不出其他話,只顧敘述往事、跟盧珞解釋她為什麼能還陽。

“九娘,皇后她......”

“她死了。”凌青菀失聲痛哭。“哥哥,她再也回不來了。”

盧珞一雙粗糲的手,捧住了臉,將臉埋在雙腿間。半晌沒有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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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兄妹倆,情緒久久難以平復。每說不超過五句話,必有一個人先哽咽。直到兩個時辰之後,盧珞才稍微好轉。

凌青菀也漸漸平靜幾分。

“哥哥,我要回去了。我明天再找你。”凌青菀道。

盧珞拉住了她:“九娘,你要去哪裡啊?”

凌青菀微愣。

她知道盧珞誤會了她的意思。

盧珞以為她要重新歸於陰曹地府的。

“哥哥,我現在是景家的親戚。就是刺史府景家。我先回景家去,免得家裡人擔心。等明天有空。我再來找你。”凌青菀道。

她沒有立刻把盧玉和盧珃的死,告訴盧珞。

她知道盧珞今晚回去之後,肯定還要多想。

到時候,他會不會懷疑凌青菀用意不純?

盧玉的重生,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前,後面再多的往事,都會令盧珞反思。

她需要盧珞用一個晚上的時間,沉澱自己的心緒,理清自己的想法。

所以,凌青菀把報仇的話,準備留到明天再說。

“景家?”盧珞反問。

凌青菀就把自己現在的身份,解釋給盧珞聽:“我是晉國公府的二姑娘,景刺史是我舅舅。”

盧珞沉吟,沒說什麼。

“那麼,明天仍是巳正二刻,還是這個地方,咱們再碰面,行么?”凌青菀問盧珞。

盧珞頷首,同意了。

凌青菀走後,石庭又和盧珞閑談良久。他們談了什麼,凌青菀不知道。

回到家裡,景氏頓時發現凌青菀的眼睛不正常,腫得厲害。

“你怎麼哭了?”景氏問凌青菀,頗為擔心。

凌青菀頓了下,這才解釋道:“今天吃飯的時候,有個賣唱的姑娘,唱詞感人至深,我聽着哭了半天。”

這話惹得景氏笑了。

景氏又問是個什麼樣子的故事。

凌青菀就編了一個故事,告訴景氏:“就是一個農家女孩子,父親重病,母親被惡霸欺凌......”凌青菀說了一個特別俗氣的故事,給她母親聽。

景氏不疑有他。

但是,她對凌青菀私自跑出去,還是帶着幾分責備。

責備之餘,景氏倒也沒有罵她。

“娘,您和外祖母多年未見,女兒不是想讓你們多聊聊天么?我在跟前,怕您覺得鬧得慌。”凌青菀笑着解釋道。

景氏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說她狡辯。

晚上,凌青菀半晌才睡。

她睡了片刻,一直在夢裡遊走,最後又被景氏推醒了。

“你怎麼又哭了?”景氏非常心疼。

凌青菀在夢裡一直哭個不停,把景氏嚇到了。

“菀兒,你是哪裡不舒服么?”景氏問她。

凌青菀搖搖頭,道:“我也不知為何哭,只怕是被夢魘鎮住了。”

景氏就有點擔心她,陪着她到後半夜才睡。

第二天,仍是個晴朗的天氣。

景氏和外祖母商量去廟裡拜拜菩薩,逛逛廟會。

舅母和表嫂表妹們也要去。

凌青菀又趁機溜了。等景氏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消失無蹤了。

她到了東市酒樓的時候,盧珞已經等在那裡。

今天石庭沒來。

再次相見,盧珞仍有幾分陌生感。饒是如此,他仍能將凌青菀的面容和盧玉的面容對照起來。

他覺得凌青菀很像盧玉。

“石官人昨天跟我說了很多事。”盧珞對凌青菀道。“九娘,你以後就不要走了,留在太原府吧。哥哥從前沒有照顧好你,以後......”

凌青菀打斷了他的話。

“大哥,我不能留在太原府,我在京里還有家人,他們也不能失去至親。”凌青菀道。

盧珞面色一黯。帶着記得陰晦和不舍。

“大哥。你能幫我和姐姐報仇嗎?”凌青菀道。

“什麼?”盧珞微訝。

“我不是自盡,姐姐她也沒瘋,我們都是被人害死的。”凌青菀道。

盧珞立馬緊緊攥了拳頭。恨聲道:“我就知道!我們盧氏的兒女,豈會這般懦弱?”

他一直無法接受盧玉自殺這件事。

盧珞心中的妹妹,是非常懂事的。她明知失去了她,哥哥姐姐會難過。她豈能讓親人如此受苦?

不僅僅如此,還有盧珃一直告訴盧珞。妹妹並非自殺,盧珞相信了。

至於盧珃,盧珞最後幾次見她,她都清醒異常。她說她快要查到兇手了。她還說她需要盧氏的幫助,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籌劃,才能手刃仇人。

她還沒有說明白。就去世了。

他們說盧珃是瘋了。

盧珞更是不信。

盧珞也開始查,結果就被官家以陞官的名義。派回了西邊,坐了西邊三鎮的節度使。

“仇家是誰?”盧珞雙目通紅,又怒又悲,問凌青菀。

“是王太后!”凌青菀道。

盧珞聽罷,並沒有露出驚訝之色。

因為,他多次猜想盧珃最後那些話,隱約明白仇家很難對付。讓盧珃覺得棘手的,滿朝只有王氏一族。

聽到凌青菀的話,不過是證實了盧珞的猜測。

盧珃去世之後,盧氏在朝的官員,好幾位因為一些事被丟官罷職的。

當官的,沒幾個是乾淨的。

事情敗露之後被誅,原本也是稀鬆平常之事,官場總有起伏。

可是,把所有事的前因後果想一遍,盧珞就覺得是王氏在暗中對付盧氏。

而盧氏尚未準備反擊。

兩虎爭鬥,定是兩敗俱傷。

盧氏不想這樣損兵折將。他們猜測,盧珃在後位時,盧家多有囂張。如今盧珃去世,自然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他們家失去了皇后,以後沒有強悍的靠山,反擊王氏,可能損失更大。

現在看來,他們是想得太簡單了。

“九娘,我們怎麼辦?”盧珞問凌青菀,“可要哥哥帶兵殺到京里,將那毒後擊殺?”

“不行。”凌青菀道,“這樣會連累我們族人被誅,滿門抄斬的。哥哥,你不能衝動。”

盧珞緩緩坐下去。

“哥哥,我在京里有點人脈,你在西北,說服嬸祖母反擊王家。咱們裡應外合,到了時機恰當,我給你遞信,你再兵臨城下。”凌青菀道。

盧珞聽了,終於點點頭,答應了。

於是,凌青菀跟盧珞商量了一整天。如何行事、如何布置,盧珞怎麼著手,怎麼對付王家,一點點跟盧珞串聯清楚。

“哥哥,這是姐姐隨身帶着的東西,我交給你保管。等事成之後,咱們京里匯合,你再給我。”凌青菀道。

她把盧珃的小金鎖,交給了盧珞。

這是母親的遺物。

“這是娘的東西。”盧珞動容道。

凌青菀點點頭。

她給盧珞行禮:“哥哥,我回去了.....”說到這句,她聲音哽住。

盧珞眼底也有水光。

“九娘,你到家裡去坐坐吧,你嫂子和侄兒侄女也想見見你。”盧珞不忍心,對凌青菀道。

凌青菀搖搖頭。

她這麼一搖頭,眼淚就下來了。

盧珞知道她的顧慮,沒有太過於苛求她。他知道妹妹現在另有身份,她的家人會懷疑,況且也跟她嫂子解釋不清。

他不能再給凌青菀添麻煩。

“九娘,等明年清明,哥哥帶着你去給娘和你姐姐上墳。”盧珞聲音潮潮的,追着說了一句。

凌青菀點頭。

她將眼淚抹盡,折身回家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