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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在身體里顛簸,不曉得最終是會被閻王勾去,還是會被天使引去天堂?所以,當我掙開眼睛,看見一大片刺目的光亮時,我的猜疑開始傾向於後者。

眼睛被晃得有些睜不開,但我卻覺得自己到了天堂,於是忍不住咧嘴笑了。努力支撐着身子坐了起來,周圍瞬間響起無數金屬磕碰的聲音,接着很多的白影憑空消失。

我想起自己變成自由**時腹部好像被什麼東西刺入,於是掀開衣服看了看,見造成傷口的硬物已經被取出,但傷口並沒有進行包紮,而是自然風乾了血痕。

我動作略顯緩慢地站起,從旁邊的托盤裡取出一根大約四厘米長,一厘米寬的鋒利鐵條,覺得人倒霉還真是接二連三地!

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我有些詫異。想起發生的那場事故,心思豁然一緊。有些試探,有些疑惑地伸出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竟然……感覺不到痛!又用手壓了壓腹部上的傷口,竟毫無知覺!就彷彿靈魂飛離了身體,不再受任何困擾,卻再也體味不到活着的樂趣與感覺。

身子一震,倍受打擊,難道……自己已經死了?!

原來,我以為自己會驚恐得無法接受,卻不想,我的心痛竟然緩慢了很多拍,至今仍舊不緊不慢地趕在路上,還沒有完全傳遞到心房。這個感覺很奇怪,就彷彿變成了置身事外的修行者,卻仍舊娶老婆生孩子一樣。

只是,身體彷彿被悲傷灌滿,無法抑制地顫抖着。想到在車禍中死亡的自己,我竟然沒有勇氣回頭去看看自己的慘樣。

驚恐與無助中,我開始期盼這不過是一場惡搞的夢,醒來後,我仍舊是那個胖胖的何必。必然要勇敢!必然要生活!必然要快樂!

心裡放下不,卻膽小地不願去承認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

有些恐懼,有些茫然,甚至帶着一點兒好奇與窺視,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當大門被我推開時,我卻又覺得自己是有形的!不免在狂喜中混雜了無措。

此時,我想得是,雖然我死了,但我卻是有力量的,沒準兒可以幻化個人形出來,不吃不喝地陪在何然身旁,但凡有人敢欺負何然,我就變得血肉模糊嚇死他!

咧嘴一笑中,悲悲切切的感覺才開始後知後覺地傳來,若巨大的浪潮,將我打得痛心疾首。

於是,我開始不斷地安慰自己,說:不怕,不怕,死了才好投胎,然後下輩子做個人見人愛的美人,哪怕就算投生為男子,那也要做個禍國殃民的妖姬!可攻可受,可防可守,可……

算了,不能再想下去,不然我都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很早就期待着重新投胎了?

心靈零零散散地拾掇不起,卻沒耽誤我感受新的生活。

為了驗證自己渾渾噩噩的觀念,我眼見着一個臉上有顆黑痣的病人迎面走來,忙起身迎了上去。尋思着,不曉得他能不能看見我。如果能,一可以說明我沒有死,二也許可以證明他有陰陽眼。

就在我看着他越走越近,卻完全沒有任何避讓的意思時,心開始變得瓦涼瓦涼。本以為他會穿過我的身體走過去,但他卻擦在我的身邊一轉身,直接進入了一間病房。

此刻,我非常相信,他是看不見我的,不然不會走得這麼近。

心中情緒變得波濤洶湧,卻尋不到可以控制的源頭。放眼茫茫中,我想着我應該離開了,然後回家去找何然,沒準兒他能看見我!

想到哪裡做到哪裡,就在我拐了個彎,摸索着向外走去時,竟瞧見不遠處的門被推開,一個身穿淺灰色暗紋西裝的男子出現。

那修長優美的紳士身姿,那冷得凍人的無情面孔,都讓我覺得分外熟悉。腦袋畫面一閃,赫然定格在某個鏡頭上,不由得精神一震,暗道:此男不正是冰棺材嗎?記得上次被銀毛追趕,我逃進了他的寶馬車裡。

再見故人,我竟覺得有些怕他,身形一閃,便退回到拐角處了。

不過,我又轉念一想,我現在是鬼了,還怕他個屁啊?他上次見死不救多不地道啊,怎麼就能那麼冷酷無情地讓我下車呢?還真是傷了我一片少女心扉。

雖然他的成熟男人氣質會讓人產生花痴的錯覺,但咱也不是雪糕,還非作踐自己,找冰箱冷凍自己啊?

現在,我對冰棺材,那是極其不滿地!

想到自己是鬼了,別人看不見自己,而自己卻有推動實體的能力,當即笑得有些猙獰。下意識地摒住呼吸,在聽看見冰棺材的腳步聲已經走到身邊的拐角處時,我突然躥了出去,身體猛地跳起,照着他的腦門就狠狠地敲了下去!

沒用用棍子敲打,已經說明,我還是很太善良地。

在冰棺材的手指豁然攥緊中,我冷笑着,轉身去了他的身後。本想抬起腳踢他的屁股,卻覺得冰棺材的臀形相當緊俏性感,於是鬼使神差地就伸出了手,在猶猶豫豫中照着冰棺材的屁股一把掐去!

當我的手指觸碰到冰棺材的屁股,他看起來養尊處優的大手突然鉗住我肉呼呼的手腕,人隨着轉過頭來,若冰山壓頂般怒視着我。

我彷彿被蛇咬了一口,卻發現這條蛇的蛇毒是個慢性毒藥,暫時死不了,卻必須要承受着死亡恐懼。

我被嚇到了,不曉得手腕是否疼痛,只覺得腿肚子有些轉筋。

見冰棺材不說話,只是望着我,我開始懷疑這傢伙腦袋不正常,或者說他有陰陽眼?雖然看見我了,但卻害怕同鬼說話?

我試探性地對他挑了挑眉,見他仍舊無動於衷。於是,我又伸出另一隻空閑的手,在他胸部上點了點。見他仍舊沒有任何反應。我的膽子又大了些,依仗着自己非人類的品種,將臉扭曲成猙獰的樣子,對他陰森森地說道:“快放開手,不然我天天咒你,讓你日日倒大霉!出門被瘋狗咬,卻發現沒有打狂犬育苗;走路掉下水井,才曉得沒買保險;偶爾抬頭望天,正好被一潑鳥屎糊臉;我天天站你床邊,也不給你講恐怖故事,就啃血淋淋的人頭,嚇你個大小便不能自理!”見他不送手,我接着恐嚇着,“你若再不鬆手,老天就會懲罰你,找一個比我胖、比我丑、比我更神經的老婆!”

他突然將我的手臂甩開,眼中的厭煩神色毫不掩飾。

我被那種眼色傷到,但轉念一想,他也不是我什麼人,我做什麼在乎他的厭煩?於是,將臉一橫,鼻子一哼,張牙舞爪地吼着:“你個死人棺材臉,憑什麼瞧不起我?等我被請到地獄時,一準兒偷偷將你的福分改了,讓你光着屁股去要飯!讓你……”

我正努力展示着作為一個鬼應該有的恐怖感,卻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我嚇了一跳,瞬間回過身,看見一位身穿白衣的護衛對我說:“這位小姐,麻煩你小聲點,現在是後半夜,請不要影響其他病人的休息。”

我一聽,覺得有些發傻,將手在她眼前擺了擺,非常不確定地問:“那個……你能看見我?”

白衣護士不明所以,反問:“我怎麼就看不見你?”

我啞然,轉頭去看冰棺材,他仍舊一臉冷若冰霜。再轉頭去看白衣護士,動了動唇,試探性地問:“你知不知道我是鬼?”

白衣護士面色一青,滿眼防備地步步後退。

我想,白衣護士總算感覺到了我身為惡鬼的恐嚇力。卻不想,她竟然是裝作動作從容地拿起電話,然後撥出一傳號碼,對着電話那邊小聲快語道:“這裡有個精神病患者,應該是從你們那裡逃出來的,趕快給我弄回去,別在這裡裝鬼嚇人!”

此言一出,我突然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懂這個社會了,難道現在流行人嚇鬼?還是說,我真得沒有死?那麼為什麼我沒有感覺啊?

想到此,我一邊忙用手壓腹部的傷口,想看看自己會不會有知覺;一邊快速轉身去找鏡子,想看看自己此刻的樣子。在如此和諧統一的動作下,我突然在門窗上看見一張極其恐怖的腦袋!

那腦袋上耷拉着一頭泥漿似的亂髮,兩隻大眼睛裡布滿了紅色血絲,一張圓滾滾的大白臉不但有青青紫紫的擦傷,更因被撞而浮腫起半面臉,看起來如同走形的南瓜頭,要多恐怖就多恐怖!

如果突然靜靜地出現這麼一顆腦袋,也許會嚇得人失聲尖叫。但如果這顆恐怖腦袋因傷口被壓,而突然發出呲牙咧嘴地嚎叫聲,那麼一定會嚇得人瞬間昏死過去。很不幸,我就是後者,一個被自己的臉和聲音嚇得昏死過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