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壺關縣東,約莫六里外的一座小山丘旁,以范閑為首的范氏商隊諸人,無不愁眉苦臉,唉聲嘆氣重生女帝紀第八十五章內容。

像他們這種目的地明確的商隊,一般都是按照人手與路程,還有路上大概的折損,算足了糧草帶上路。這般計量,縱不甚精準,往往也相去不遠,若是真短了幾分,在路經的大縣中買個十石二十石,也不是很難的事情。

若按往常的例子,商隊卸了自己帶來的鹽鐵與銅錢,交換諸多石炭與絹帛走的時候,得了許澤命令,竭力與這些商隊搞好關係的許利,自會命人送上三十石糧食作為“路費”,就連不大管縣內事務的李准,也會派一隊兵士保護他們好一段路,確保他們在壺關縣治內的安全重生女帝紀85章節。偏偏這一次,范閑一時腦抽,為保護王實,開罪了許磐,讓以家人為重的許徽怒了。

許徽得了許澤的命令,行事無需顧忌,自然不會手下留情。在她一聲令下,范家商隊先被趕出落腳處,又因“聚眾起事”受了三天牢獄之苦,被明裡暗裡下了不少暗手,隨即連人帶貨物,一道被趕出了壺關縣。

見許氏之人沒有昧下貨物,范閑先是鬆了一口氣,隨即臉色就變了,因為他想到了一件事這一次,許利沒給他們開任何路憑。

修橋鋪路,便利於民,卻得花費不菲的人力與物力,是以世人才會認為這是頂頂行善積德的好事。朝廷自然沒這麼大的閑心與精力,也不願浪費這麼多錢,弄個全國各地四通八達,頂多在重要縣城的外頭,修築可容兩輛八人馬車通過的道路,以供驛馬傳遞消息,這便是所謂的官道。

既名為官道,顯然是唯有官員及家眷,還有得到特殊任務的州郡兵才能通行,身為商人兼奴婢的范閑等人。自然沒有這個資格。不過礙於之前上黨許氏與他們一直保持友好的關係。許利得了許澤的授意,大開方便之門,以自己的名義擔保,為他們開路憑,允他們在官道上行走。上黨境內的官員見了這張路憑,知道是誰的意思。自然不會在這等“小事”上斤斤計較。

許徽做事,素來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她有心使壞,哪會不考慮到這一層所以。東萊范氏的商隊才會停在壺關縣外不走,因為他們真的沒有想好,自己應該走哪條路。

“主事,咱們咱們還是走官道吧”范閑得力的副手秦生滿臉為難之色,猶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說,“這世道。流民四起,哪怕上黨郡治安再好,也架不住許多從前的懶漢,如今的山賊在上黨,流民不怎麼敢靠近官道,縱然,縱然被許氏的官兵發現,又或是到了旁的縣城被盤問,咱們抬出身份的話重生女帝紀第八十五章內容。也”

范閑沒好氣地白了秦生一眼,壓低的聲音,卻掩飾不了其中的憤怒與焦躁意味:“這是上黨,是許家的地盤,咱們大大咧咧走官道,他們會發現不了人家扔都將咱們扔出來了,說得罪早得罪死了,還會在意區區一個東萊范氏的名頭咱們只要一走官道,他們就能拿起厚厚的枷鎖。將咱們以逾越之罪給束了。發落到哪個礦山煤窯里去做一輩子的苦力你不想要這條命回去摟婆娘,我還想留着自個兒的命。回去抱抱剛出生的小兒子呢”

說到最後,范閑再無平常的冷靜與圓滑,話都彷彿從牙縫中迸出一般。

他雖是家生的奴才,祖輩幾代卻都在主子面前極為得用,打小身邊也有兩三個嬌美的丫鬟,四五個伶俐的小廝與勇武的長隨服侍,吃穿用度比起許多寒族的地主,都光鮮亮麗許多。若非大齊嫡庶之制嚴格苛刻,無可逾越,像他們這種能糊弄乃至拿捏主子的奴才,送個自家人去做個姨娘,待對方生了孩子之後,不着痕迹地左右繼承人的選擇,也並非不可能。

范閑的兄長當了多年伴當,才成為范家郎主私人莊園的大管事,深知奴才的苦與不易,行事極為小心謹慎,也無多少驕橫之心。范閑卻不然,他憑藉父祖與兄長的餘蔭,年紀輕輕就去了賬房,沒過多久就被連連拔擢,開始打理范家的鋪子,又一步步爬到如今直接對郎主負責,連主母面子都可以不太給的主事之位。別說庶出的少爺,就連范家血緣稍微遠一點,混得差一點的旁支子弟,對范閑也是客客氣氣的。

世間看不清自己身份地位,不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的人很多。自小生活在這種主不主,奴不奴的環境中得范閑,便是其中一個,哪怕他說的話語,好像他“認命”了一般,可他的語氣,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秦生被范閑森冷的聲音震住,不自覺打了個寒顫,過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問:“可走小道的話”

“咱們帶的部曲,都是吃白飯的么”怒極攻心之下,范閑也顧不了許多,何況他心中清楚,能得回貨物,已是對方看在范氏的面子之上,這路憑,不可能拿到的,所以他冷冷地瞥了秦生一眼,怒道,“你說,若不走小道,能走哪裡”

秦生聞言,不由啞然重生女帝紀第八十五章內容。

范閑一見他獃頭獃腦的樣子,心裡就窩火,暗道這傢伙若非有個是郎主奶娘的祖母,他也不會巴巴地將之拉過來。誰料好處沒分到,拖後腿倒是很有一手,若非他聽話,膽子又小,才沾手自己指縫中漏出去的一點錢,就提心弔膽,被自己拿捏住罷了罷了,笨蛋也有笨蛋的好處,來個精明點的,說不定比現在更煩心。

想到這裡,范閑橫了秦生一眼,粗聲粗氣地說:“還在愣什麼不去叫大家收拾行裝,儘快上路”

范氏的商隊自小徑蜿蜒,走入茂密樹林的邊緣區域,見天色漸晚,便停下來休整,並埋鍋做飯,卻不知半山腰之中的一處山寨里,聽了斥候回稟的許徽冷笑道:“果如我所想,他們終究還是走了小道。”

“他們真走了小道”聽得許徽此言,許磐不由摩拳擦掌,很是興奮地說,“今晚我就帶人出去,殺他個片甲不留,將鹽鐵全都搶回來”

“三叔”許徽不滿地皺了皺眉,問,“您忘了侄女之前是怎麼說得了么”

許磐聞言,不由尷尬地笑了笑。

聽聞要打劫范家商隊,許磐興奮不已,就沒聽清許徽之後講了些什麼。一見許磐的模樣,許徽就猜到他方才沒認真聽,壓根沒將她說得話往心裡去,不由輕嘆一聲,無奈道:“我的意思是,讓一些訓練不甚認真,不會讓人一見就與兵士聯想起來的人扮作山賊,打劫范氏的商隊。咱們此舉,以打擊商隊,毀壞貨物為主,切不可趕盡殺絕。至少得留四成的活人,讓他們能繼續拼湊成商隊,狼狽地回到范家。”

說到這裡,許徽還有些不放心,便刻意重複了最關鍵的一句:“切記,是毀壞,而不是掠奪貨物重生女帝紀85章節。象徵性地搶一些鹽可以,然後讓誰用刀子往裝鹽的袋子上以砍,發現是鹽不是糧食,就將之捨棄流民流民,自然以糧為命,旁得都不甚重要,他們不會打劫那麼多鹽,並在沒有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將沉重得背都背不起的鐵礦石運走的”

聽見許徽的話,哪怕不理俗物如許磐,心都在抽痛。

大齊產鹽要地,在青、徐、交、益四州。這其中,交州地廣人稀,蛇蟲鼠蟻密布,不被世人所看好。益州卻礙於地形,固步自封,極為排外,所出井鹽很少外銷。正因為如此,說是青徐世家操縱了食鹽的交易與價格,也不為過。

許徽一句毀了貨物,說得輕輕巧巧,卻相當於拿着裝滿銅錢的筐子,往江里倒錢玩,一筐不夠,還有十筐,端得是豪氣無比。

哪怕這些錢不屬於他們,但想到白花花的鹽會在袋子被扯開後,全灑到地下,又不能將那十車鐵礦石帶走,慷慨豪邁如許磐也猶豫了:“這咱們就不能偷梁換柱么”

“流民什麼做派,三叔應比我更清楚,鹽鐵等物件,在咱們眼中是稀罕物,可在這些餓瘋了,又無甚遠見,還沒有任何出手銷貨渠道的流民眼裡,唯有吃食是命。”許徽不緊不慢地對許磐解釋道,“趁他們自顧不暇之時,故意打翻一兩輛裝有礦石的推車,待他們逃跑之後,咱們來打掃這邊,昧下東歪西倒的貨物,倒是沒有任何問題。可悉數奪取,或是打翻得多一點,未免就太過,也太過刻意了,畢竟范氏商隊之中,也不乏藏了能人的可能。祖父只說要開罪范氏,卻沒說要與他們結仇,若為一點蠅頭小利,就做得難以挽回,實在太不划算。”

開罪與結仇,還有什麼分別

許磐撓了撓頭,心想自己大概一輩子都搞不明白這其中的度,卻也不打算多想,只是問:“那咱們什麼時候動手”

許徽眯了眯眼,沉吟片刻,才道:“既然要做,就得做全套,咱們再等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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