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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較量

陳又廷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交給張巡捕:“這個本來是呈堂證據。不過既然在這裡對質,我便拿出來讓大家看看,諸位一看就明了了。”

張巡捕看了以後,臉色變的有點難看。轉呈給紀老爺,紀雲亭看了,失色道:“這又是什麼?”

“紀老爺不會連字也不認得了吧?”陳又廷譏誚道。

“父親,是什麼?”紀家三兄弟異口同聲的問。

蘇文紈也心思惶惶,怕就怕這個陳又廷手裡有嵐貞的供詞,那張紙,不會真的是嵐貞的供詞吧?這樣一想,便止不住的冒冷汗,蘇文紈努力讓自己鎮定,不要自己嚇唬自己,就算真的是嵐貞的供詞又怎樣?嵐貞已經死了,她可以說這是陳又廷偽造的。對!就這樣,一口咬定是偽造的。

紀雲亭看了蘇文紈一眼,眼神複雜難辨,把那張供詞一遞:“你們自己拿去看。”紀雲亭心裡清楚,這張供詞對蘇文紈是大大的不利,因為連他都不得不相信供詞上所說的是事實。不錯,嵐貞是不認字的。這點他知道,所以,這些字不是嵐貞親筆所書,而底下那個血手指印,需要和嵐貞的賣身契上的指印進行對比以後才能確定,這些都還不是問題,最關鍵的問題是那供詞上陳述的事情……幾月幾日,去哪家藥鋪買的麝香,幾月幾日在淑媛的什麼食物里下的葯,每一次分量的多少,以及她們主僕二人之間私密的對話等等,詳詳細細,清清楚楚,有下藥的動機目的,有下藥的具體過程,試問,如果不是嵐貞親口所述,誰能知道這些事情?要偽造到這種程度,不太可能吧!

“紀老爺,在下認為,有必要請‘百草堂’的錢掌柜來對質。”張巡捕道。

陳又廷看向尹淑媛:“三奶奶,張巡捕要傳錢掌柜來對質,您應該已經把人找來了吧!”

尹淑媛腦中轟的一下,陳又廷果然沖她發難了,失算,真是失算,她早就該想到給她信的人是府里的人。要不然,怎麼她和夫人剛去‘福來客棧’見喬家人,他就再次把信送到‘福來客棧’,承諾他會對蘇文紈發難,並要求她事先找到錢掌柜……現在想來,陳又廷不是單要對蘇文紈發難,而是將夫人和她都拖下了水,他這是要對整個紀家發難。事情演變成現在的狀況,她和夫人都成了窩裡反,原本可以關起門來解決的事情,現在卻鬧到了公堂,都說家醜不可外揚,這回,只怕是仇報了,自己也陷入絕境了……

尹淑媛怯怯地看向紀莫非,紀莫非也正冷冷的看着她,眼中那種寒意,如千年不化的冰雪,讓她的血液都凝結了,從來沒有一刻這樣清晰的了解一件事情,她和莫非徹底完蛋了。這種覺悟,讓她連一絲僥倖的念頭都動不起來。

紀莫非也從沒一刻這樣坦然,面對淑媛他一直是心存歉意,肩負責任,家族的責任,男人的責任,為了這個家,他一直忍,可是,看看吧!到頭來,他的忍耐換來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任性的淑媛,自私的淑媛,他怎能奢望她會改?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陳又廷,原來你是在耍我。”尹淑媛冷聲道。

“三奶奶說笑了,陳又廷是真心幫助三奶奶,不然陳又廷何必挺身而出上衙門告狀呢?還不是為了換三奶奶一個公道,還冤死的人一個公道?”陳又廷正色道。

“我不管你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我並沒有讓你去衙門告狀,這不是我想要的解決方式,不錯,我是很恨這個害我孩子的人,恨的直咬牙,恨不得親手殺了她,就是因為我報仇心切,被你有機可趁,今天的事,不管如何解決,我尹淑媛都會自動離開這個家。從此和紀家再無瓜葛。”尹淑媛擲地有聲的說道。她要討回公道沒有錯,但是疏忽大意讓心懷叵測的人鑽了空子,她的有理如今也已經變成了沒理,這件事的影響有多大,對紀家的傷害的有多大,她清楚,事後,她要如何面對這個家裡的人?她面對不了,尤其是莫非……

“淑媛……”錦書低低喚道,她本不是個愛記仇的人,而且她們三人都已經化干戈為玉帛,冰釋前嫌了,如今聽淑媛說了這樣的話,就算她有千般不是,心裡也只剩下不舍了。

紀雲亭厭惡的別過頭去,闖了禍,認得倒爽快,這種完全不顧大局,讓紀家陷入如此難看的境地,她拍拍腿一走了之了,不過算她明白,就算她不走,這樣的媳婦他也絕對不能容忍了。

尹淑媛又道:“事已至此。我只求一件事,就是弄明真相,我必須為我的孩子討一個公道,不管用什麼手段,張巡捕,錢掌柜,我已經找來了,現在就在府外。”

蘇文紈也看了嵐貞的供詞,上面所說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是嵐貞出賣了她……但是嵐貞已經死了,或者她的出賣是迫不得已,不管怎麼樣,如今都沒有必要再去追究。眼看這個家弄得四分五裂,想想自己當時因為一時心痛氣憤做下了錯事,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到死都不會後悔,但是現在她後悔了,後悔的不得了,因為那時她沒有想到,事發以後,會對泫歌造成怎樣不良的影響,不是嫡出,已經對泫歌不利,如今再讓人知道她還有這麼一個心腸歹毒的娘,人家會怎麼看她?皇上還會不會喜歡她……這些她都沒有考慮,或者是因為雲娘已死,大家把所有的帳都算到了雲娘頭上,她可以高枕無憂……原來真的有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說法。

現在,還要讓陳又廷繼續牽藤摸瓜的把髒水往她身上潑嗎?接下來等着她的是什麼,她很清楚,應該就是她派陳又廷去殺嵐貞滅口了吧……她實在無法忍受老爺對她的失望,這麼多年她在這個家一直默默無聞的隱忍着,守着泫歌,守着老爺對她的愛,沒有做過一件虧心事,沒有對不起任何一個人,人果然是不能踏錯一步,一步錯滿盤皆輸,她輸了,那麼,她認輸。

“不用了。”蘇文紈的聲音不高,但是滿堂的人霎時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這個處在問題中心的人物,終於要說話了。

蘇文紈靜靜地望着尹淑媛,從容道:“你的孩子,是我害的。這張供詞上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當時,我失去了泫歌,是你害我失去了泫歌,我恨你,就像你現在恨我是一樣的。”

“不一樣。”尹淑媛哭喊道,都是這個人,害了她的孩子,也害了她,她還這樣從容淡定的來和她說……這是一樣的……

“怎麼可能是一樣的,把泫歌弄進選秀的名冊是權宜之計,忘了撤回是我一時疏忽,而且,你的泫歌並沒有失去,她如今正受着天子的隆寵,成為了人人羨慕的女人……怎麼一樣?我的孩子沒了,上天入地我要到哪裡去找他?我連他的模樣都沒見過,都還沒來得及聽他叫我一聲娘……我那是無心之過,你是什麼?你是蓄意謀殺……你怎麼還能堂而皇之的,雲淡情風的說是一樣的?我看你簡直是喪心病狂……”尹淑媛被她這樣的態度刺激的失去理智,激動的怒罵道。

錦書和方晴煙忙去勸淑媛,將她連拖帶拉攙到了後堂。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紀雲亭氣的捶胸頓足,哀聲迭迭。

“老爺……”蘇文紈唏噓道:“老爺,是我不好,這輩子,我沒錯過什麼虧心事,只有這一件,我不求老爺原諒我,禍是我闖的,我自己來承擔,請老爺千萬保重身子才是。”

蘇文紈轉而又對張巡捕道:“張巡捕,陳又廷這個奸人所述的三條罪狀,只有這一條我承認,其他的皆與我無關,這點,我可以對天起誓,對我來說,認一條和認三條結果沒什麼兩樣,但是,是我做的我認,不是我做的,我是死也不會認的,至於嵐貞是怎麼死的,我想跟這位陳又廷一定脫不了干係,還請張巡捕能調查清楚,還嵐貞一個公道。”

張巡捕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從來沒有一個案子,是就憑當事人起誓就能結案的。

蘇文紈眼角帶淚,轉身對紀莫非道:“對不起,莫非,那時,我為了泄恨,衝著淑媛去的,卻忘了,那也是你的孩子……”

紀莫非默然不語,說恨嗎?自然是恨的,他也曾經熱切的期待孩子的出生,想象着他的孩子也能和清兒一樣可愛,如果孩子還在,或者,他和淑媛不會走到這一步。但是,現在來追究這些,還有意義嗎?孩子再也回不來了,他和淑媛也回不到過去了。

紀宣儀聽蘇文紈的話就跟訣別似的,有種不祥的預感,正要開口勸慰幾句,只見蘇姨娘拔下頭上金簪,“嗖”的一下,刺入了胸口,動作之快,去意之決,叫人根本不及反應。

“姨娘……”紀宣儀大喊着,撲過去抱住了姨娘倒下的身體,鮮血汩汩如山泉湧出。

“幫我轉告泫歌,我對不起……她……”蘇文紈落下了最後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