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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的時候,老爺紀雲亭宣布了紀存儒即將納芷蘭為妾一事,眾人免不了一番恭喜。老祖宗聽說芷蘭已經有孕,更是笑得合不攏嘴,直說祖宗保佑,佛祖顯靈。

錦書看着泰然含笑的方晴煙和喜上眉梢的紀存儒,心生感慨:納妾,對男人來說或者事件美事,但做妻子的,心裡肯定是痛苦的,笑容背後的心酸有誰知?有誰願意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愛情,是兩情相悅,絕不是多情相悅……大哥和大嫂,在旁人眼裡,是多麼恩愛的一對伉儷,終究還是敵不過傳宗接代的大任,向現實妥協了,男尊女卑,多麼可怕、可恨、可憐的現實,即便是在文明的二十一世紀,仍有那麼多家庭為了生個兒子,或淪為超生游擊隊,或上演一出出借腹生子,包養二奶的醜劇。母以子為貴……這不是女人的榮耀而是女人的悲哀,難道,女人生來就比男人要低一等嗎?心中有千般怨萬般恨,卻必須接受這個現實,除了無奈,還是無奈,深深的無奈。

尹淑媛這次並沒有幸災樂禍思想,心情反而有些沉重。自己身邊的男子,父親、兄長、堂叔、大伯……無一例外,都是妻妾成群,納妾似乎是司空見慣,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從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這種事情困擾,因為,那時是置身事外,如今卻是置身其中,倘若她也生不齣兒子來,那麼,將會有另一個女人來和她一起分享她的丈夫,甚至更多的女人……到時候,她能坦然處之嗎?尹淑媛抬眼看身邊那個神采飛揚的男子,不,她做不到,一想到莫非會有別的女人,她就心如刀絞,她不允許,莫非是她的,她一個人的莫非……

晚飯後,徐氏悶悶不樂的回了房,雲娘為她裝好湯婆子,沏上蜂蜜水,方才站到其身後幫她捏肩膀。

“雲娘,今天的事,你有沒有察覺出什麼不對的地方?”徐氏皺眉問道。

雲娘略一思索,說道:“不對的地方?我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大奶奶多精明的人,大爺和芷蘭在她眼皮底下連孩子都懷上了,她能不知道嗎?”

“我也是這麼覺得,倘若她說她是知情的,我倒不會覺得奇怪,偏偏她說存儒怎麼瞞着她……我總覺得,他們兩的說辭好像事先套好了似的,難道晴煙之前就聽到了風聲?”徐氏猶疑着。

“哎呀!我說夫人,事已至此,不管大奶奶是事先知道還是不知道,反正她已經同意納妾,不過是換了個人而已,您就不要再為這事傷神了,楚家那邊,找個理由打發了就是。”雲娘勸道。

徐氏嘆了一氣,冷冷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晴煙若是真的暗地裡算計了我一把,那我可饒不了她。”

“這種事,又沒證據的,還是往好處想吧!”雲娘好言道。

“對了,我不在的這幾天,老爺是不是都去了蘇狐狸那?”徐氏問道,背地裡,她都叫蘇文紈蘇狐狸,表面清高,實則狐媚入骨的騷狐狸,老爺被他迷的是七葷八素,這麼多年,她想了多少辦法都不能把她趕走,還好,她生的是只小狐狸,翅膀硬不起,也就老實了許多,不然,她不能容她到現在。

雲娘笑道:“這還用問嗎?不去蘇姨娘那,難道您還指望老爺獨守空房?”

徐氏自己也笑了,戲謔道:“這詞兒你也好意思用在老爺身上,下回我要再出去了,就讓你給老爺暖床。”

“夫人,您就儘管埋汰我吧!要我給老爺暖床,怕是要把老爺給嚇跑了……”雲娘自嘲道。

“你啊!這麼沒自信么?我看你比那隻蘇狐狸好多了。”徐氏不以為然道。

雲娘哪能不知道夫人的心思,這些年,她拿這話來試探也不是一兩回了,要是老爺真看上了她,夫人還能容下她?還能當她是心腹?

“夫人,瞧您說的,我可是立過誓,終身不嫁的,就伺候您一輩子。”雲娘笑嗔道。

徐氏扭頭瞅了她一眼,笑道:“我只怕你將來要後悔,埋怨我沒給你找個好人家。”

“才不會呢!能伺候夫人是雲娘的福氣。”雲娘道。

徐氏長嘆了一氣,感慨道:“我身邊啊!能信得過,能指望的上的也就只有你了。”

從“寧和堂”出來的時候,下起了雪子,紀宣儀撐着油紙傘,簇擁着錦書緩緩地走着,彼此都不說話,只聽着雪子打落在油紙傘上的聲音,噼里啪啦。

風夾着雪子,吹打在臉上,透心的涼意,錦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紀宣忙與她換位置,自己迎風而行,同時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將她攬的更緊。

這樣一個小小的舉動,讓錦書心頭一暖,他真的是個體貼而細心的男人,被他愛着的女人一定很幸福吧!耳畔又想起祖母的話:只要你們兩人好好的,天塌不下來,就沒什麼好怕的……此時,他為她撐傘,為她遮擋風雨,他就是她的天,心裡一個聲音,小小的,在說:錦書,不要再猶豫了,不管是為了什麼,你需要這份關懷,這份柔情,而且,這也是你一直在期待的呀!在異世重生,與他相遇,結為夫妻,難道,這不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嗎?那麼坦然吧!接受吧!去爭取吧!努力過了,不悔,愛過了,不恨……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到了“澄心苑”院門口,紀宣儀絲毫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意思,攬着錦書入內。

奇怪的是,話兒她們並沒有出來迎她,進了裡屋,只見幾個丫頭正在忙着歸置物品,定睛細看,這不都是紀宣儀的衣物和用品嗎?錦書錯愕地望着紀宣儀,他正埋頭拍打着落在左肩的雪子,一路上她都低着頭,心思惴惴的,居然沒發現他半邊身子都淋濕了,想必是他把傘都移到她這邊了。錦書歉疚着,忙上前幫他擦拭,邊喊話兒:“話兒,快幫二爺拿件乾淨的袍子來,二爺的袍子都濕了。”

紀宣儀道:“就拿二奶奶前些日子做的那件好了。”

錦書窘然,吶吶着,弱弱道:“我……我還沒改好……”

他蹙了蹙眉,愕然道:“都過了這麼久,你還沒改好啊?”

錦書羞嗔道:“是你說,你不會穿的,所以……所以,我就放着沒動。”

紀宣儀看她窘迫的樣子,揶揄道:“是不是我說什麼你都信啊!”

錦書黯然不語,他說的她自然是信的,當日他說那樣的話,那樣決然,像根針似的,字字扎在心上,他都不知道她有多痛。

他扣住她的下巴,輕輕抬起,溫柔而認真道:“我那是氣話,你別往心裡去。”

“可是……我很笨,有時候分不清你說的,哪句是氣話,那句是真話。”錦書深垂螓首,說的凄涼,他的心思,她琢磨不透,在某些方面,她是很遲鈍的。

他輕笑,颳了下她冰涼的鼻尖,憐惜道:“那我是不是該叫你小笨蛋?好吧!我的小笨蛋,以後你聽不明白,分不清,你便問我,你問我,我一定坦白相告,省得你胡亂猜疑,猜對了還好,要是猜錯了,豈不是冤枉。”

呃!他居然說:我的小笨蛋……這樣的話,聽起來好像她是個被寵溺的孩子,是這樣嗎?錦書赫然地望着他,而他正溫柔地凝視着她,那柔柔的目光似春日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錦書眩惑着,沉溺在這片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