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李恆適才還在興災樂禍,不料災禍很快又降臨到自已頭上。。先是目瞪口呆,然後亦起身答道:“兒臣亦不擅長此道……不若,兒臣到殿中舞劍,以為父皇上壽!”

唐風彪悍,就是尋常的朝臣,也是帶劍出入,文武之分原本就沒有後世那麼分明。李純聽到兒子要舞劍,便點頭笑道:“男兒當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吾兒雖不擅文,能有武力,亦足讓朕安慰。”

李恆原本不過是一時急智,不想與豐王一樣,飲一杯酒了事。誰料皇帝立時允准,卻也教他推託不得。

勉強起身,退至大殿正中,方才拔劍。適才在殿中大跳艷舞的歌女們已經全數退下,殿旁的樂工依附郭妃,見貴妃的愛子要在大殿中舞劍,哪有不趕緊巴結的道理。當下輕輕敲打放置在大殿一側的青銅編鐘,聲音雅緻而深沉,一下快過一下,漸漸將殿內所有上下人等的注意力全部提起。

李恆心中暗罵,這殿內上上下下也有三五百人,若不是這樂師太過賣力,自已勉強舞蹈幾下,交了差事便罷。這會子此人偏生敲打的如此賣力,將各人的目光全數吸引過來,若是舞的不好,那可真是丟臉之極。

俗話說屋漏偏生怕下雨,他還在這裡擔心,豈料自已的母親卻不知道兒子有幾分斤兩。看到李恆站於殿中,郭妃突然張口道:“不若令人進殿舞秦王破陣樂,以為遂王助威。”

這等小事,皇帝自然不會和她計較,當下輕輕點頭,答道:“可”。

郭妃喜上眉梢,拍手令道:“傳令,舞秦王破陣樂。”

她一聲令下,自有侍者往殿外傳令。稍頃,便有一百二十八名身着斑斕各異服飾,手持矛、刀、劍、盾等各式武器,身體健壯,眉宇間皆帶有一股堅毅之氣的舞者進入。

這秦王破陣樂還是當年太宗皇帝所創,在唐宮中流行已久。如中宗、睿宗這樣的尋常帝王並不喜歡,象憲宗這樣以削平天下的帝王,每次大朝,多半都會演舞,以示天子有向武之心。

李忱到是頭一回看到這樣的大型舞蹈,眼見這些人手持兵器,就在天子駕前舞刀弄劍,加上以鐘鼓等各式樂器演奏出來的激烈昂揚的音樂,雖然不過只百人的小小方陣,當其陣前者,也彷彿與千軍萬馬相恃一般,令人心驚膽寒,懾服在這武樂的威力之下。

“太宗皇帝,真是英武!”

前生不管,今生到也算是實打實的李世民子孫。這個其實擁有着胡人血統的皇帝,乃是漢人王朝中最受人尊崇的一位。

此時親眼見到這駭人的樂舞,親身體會着皇室威嚴,帝國尊榮,想象着李世民以帝王之尊,單騎會見突厥大汗,片言退兵,如此的英風偉烈,思之令人有熱血沸騰之感。

他正在胡思亂想,卻又聽到大殿中有人低低竊笑。就是坐在自已身旁的母親,亦是正在低笑。詫異之餘,凝神細看,卻見是李恆手持長劍,如同小丑一般在身後的劍陣前搖擺身姿,劍舞不象劍舞,砍人不象砍人,一支長劍來回亂揮,當真是醜陋之極。

李忱噗嗤一笑,知道李恆其實在舞劍上並不致於如此之差。卻是因為身後的大型舞蹈太過激烈精彩,不但干擾了他的心神,還將原本過的去的劍舞氣勢完全打亂,壓跨。李恆原本就是心志不堅,被這麼一弄,舞蹈的更加醜陋,卻也不能完全怪他。

“夠了!不必再舞,全數退下。”

皇帝忍了半天,終於還是忍耐不住。揮手命整個樂隊停下,舞者退出。唯獨留下李恆一人,又勉強舞了幾下,方向皇帝奏道:“兒臣不肖,舞劍如此失措,請父皇治罪。”

“不必,爾還歸原座就是。”

今日到底還是新春喜宴,皇帝給兒子稍留體面。只是在李恆訕訕回座之時,明顯的感覺到了父親眼中的冷意。

餘下的幾位皇子,或是藏拙,或是勉強表現,多半差強人意,卻也並不比豐王及遂王強到哪裡。

及到李忱時,因為愛兒已經得了彩頭,陳妃到也害怕他言多有失,便起身向皇帝奏道:“陛下,枕兒年幼,請讓臣妾代他飲上一杯,為陛下上壽。”

“如此也好。”

“母親,讓兒臣親自飲一杯,為父皇上壽。”

陳妃還不及舉杯,原本正在痛吃一道名叫“渾羊歿忽”的燒烤名餚,將塞在羊腹中的的烤鵝拖出,正自吃的香甜的李忱忽然站起身來,也不顧兩隻小手上儘是油膩,將母親手中的金杯拿過,清清嗓子,向李純大聲道:“父皇,兒臣雖小,亦要親自飲了此杯,以祝父皇萬年長壽。”

憲宗皇帝此時年紀已大,雄心漸逝,自長子鄧王寧逝後,就感覺生命無常,每欲有修仙之念。此刻這個總角小兒以清脆童聲祝願自已萬年,顯是出於至誠,比那些朝臣宦官們口不應心,更讓他覺得歡喜。

臉上露出微笑,招手喚道:“好孩子,近前一些,朕陪你一起飲了此杯。”

李忱應聲一諾,舉着杯子往御座前行走,也不顧郭貴妃等人神色,至李純座前方才止步,父子二人相視一笑,舉杯同飲。

李純見他飲盡,雖然知道這孩年紀雖小,酒量不俗,卻也不免擔心,因令道:“十三郎可速回座,回紫蘭殿後,命宮人調醒灑湯,飲後方許再睡。”

李忱笑嘻嘻應了,卻並不回頭,只看着李純道:“父皇,皇兄們不能賦詩,兒亦不能。不過,兒有詩一首,到想在此時獻與父皇。”

李純大感興趣,點頭應道:“吾兒賦來,朕且聽聽。”

“汝南晨雞喔喔鳴,城頭鼓角音和平。路旁老人憶舊事,相與感激皆涕零。老人收淚前致辭,官軍入城人不知。忽驚元和十二載,重見天寶承平時。”

他這一首詩吟罷,殿中各人均是臉上變色。陳妃先是不明就裡,繼而有人附耳解釋,亦是大急。

皇帝開始還在微笑,待李忱吟完,已是面帶薄怒。因向李忱喝問道:“爾可知這是何人所做,所吟何事?”

李忱從容答道:“兒臣不知何人所做,不過兒臣卻知道這是吟誦父皇的豐功偉績。元和十二年十月,唐鄧節度使李愬領精兵九千,趁月色往蔡州進發,沿路所有路人百姓,皆裹挾軍中,行至路半,軍人方知往攻蔡州吳元濟。各人皆謂必死,卻因李愬治軍甚嚴,馭下有方,士卒雖抱怨而不敢流亡。如此雪夜行軍,天將破曉至蔡州城下,攀援而上,蔡州城抗拒王命已有三代,四十餘年官兵不曾得至,待李愬兵至吳府外院,吳元濟還以為是牙將內亂,斥令驅趕。待官兵將其綁定,方才如夢如醒。”

說到這裡,李忱已是神采飛揚,極是興奮,目視父親,毫不畏怯,繼續侃侃說道:“父皇,人提起此事,都說裴公在前線統兵有方,李愬、李光顏等大將勇悍,其實依兒臣看來,若不是父皇一心求治,繼位初便以削平藩鎮為已任。十餘年來勵精圖治、宵衣盰食,僅憑大臣之命,天下又如何能大治!兒臣賦這首詩,便是取其元和十二載,重見天寶承平時一語。父皇治下,重現當年玄宗盛世,誠可賀也!”

李純之所以憤怒,是以為有人教了這幼子賦這首詩,為劉禹錫等亂黨說項。他當初貶斥這幾人,是因為他們幾乎危及自已太子的地位,如此大恨,實難消解。唐制貶斥大臣,隔幾年就可量移至內地州府,唯獨柳宗元等王叔文黨人,遇赦不赦,永遠不得往內地量移。准西戰事平定,全國各地都有大臣賦詩紀念,唯有柳、劉等人的賀詩最為精采,雖然如此,皇帝卻仍然不準量移,實在是因為當年仇恨太深的原故。

此時聽得兒子如此解釋,將前線功勞全數歸於自已,回想起裴度的行軍司馬韓愈所撰寫的碑文上,盡數是裴度及前線將領的功勞,對自已只提了寥寥數筆,哪裡對的起自已這些年的辛勞?是以不待李忱講完,李純心中大喜,只是還怎麼相信這些話能全數是這三歲小兒所說,眼光往陳妃方向略微一掃,見她亦是一臉驚異之色,方才相信,眼前的這兒皇兒,果真是聰慧如此。

狂喜之餘,李純長身而起,跨過几案,於李忱身前,一把將他抱起,大笑道:“吾兒如此,朕有何憂!”

李忱在皇帝懷中,扭頭向郭貴所坐之處看去,見她臉色蒼白,不禁微笑道:“和我斗,你一個婦人,加上一個蠢兒子,斗的過么?惹的我生氣,拚命拍皇帝馬屁,搶了這個太子的位子,又能如何?”

嗯,守諾,兩章,字數少點,大家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