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迅速朝海岸逼過來的銀灰色浪潮，凌如月不由打了個寒顫，時間也不允許她像往常那樣慢悠悠地吐槽了。課上都教過，海獸的奔跑速度極快，基本上和一頭奔襲的獵豹差不多。更可怕的是它們還具有陸生動物不可能達到的超高持久性，可以一直維持獵豹的最高時速將近三個小時，中間都不帶減速，彷彿完全感覺不到累。

沙灘上的眾人第一時間察覺到事態不對，尹承一吼了一嗓子之後，所有人立刻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扭頭就跑。

隆隆的聲音越來越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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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一，你親弟弟可真做得出來啊！”朱伯特一邊跑一邊以嘶吼的音量喊道，“果然跟阿龍說的一樣，海洋之心被他們用來操縱海獸了。這不就相當於掌握了一支對人類殺傷力爆表、百分之百忠誠的軍隊嗎？”

“這可比軍隊猛多了……在人類可以將熱射線小型化成為威力足夠的配槍之前，大部分軍隊碰到同等數量的海獸就只有死路一條啊。儘管現在人類不再像以前那樣以‘數量’絕勝負，但海獸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幾乎是呈指數倍增長的……現在潛藏在海底的海獸總數，已經遠遠超出人類能處理的極限了。”

也許是形勢太過危機，雲小白腦子裡那根一直繃著的弦稍稍鬆了那麼一會兒，便說出一些以“雲小白”這個身份絕對不應該說的東西。

好在，大家現在都想著怎麼逃命，也沒注意到。

“先不必擔心這個，想辦法從海獸嘴裡活下去再說吧……”徐少陽看了一眼同樣在奔跑的王承乾，面露憂色，“節省體力，儘可能逃到遠一點的地方去。我們的第一目標是【滾石堡壘】——那裡是上一批戰士撤退的地方，留有充足的彈藥和補給物品，退到那邊，再做打算。滾石堡壘離這裡僅有一天路程，如果我們全速趕的話……”

他沒有把話說得太滿，顯得有些閃爍其詞。

“……還是有希望在出現犧牲之前走到的。”

“不回鋼鐵長城嗎？”凌如月冷不丁問了這麼一句，“滾石堡壘是什麼鬼……就是我們半途中經過的一個地方而已，荒廢了十七年，天知道還能不能用啊！鋼鐵長城裡才有完備的防禦設施吧。”

“呼，你這個傻丫頭，真是……”徐少陽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現在是一邊以百米衝刺的全速奔跑一邊說話，就算有朱雀神力傍身，也有些吃力了，沒有過多餘力來解釋。

“如月。”

尹承一忽然開了口，聲音甚至比往常還要沉穩，半點抖動的感覺都沒有。如果光聽這段聲音不配上畫面，你絕對想象不到他正在進行一波可能要持續兩個小時的衝刺。

只有這真時候，眾人才會感慨這貨的體力果然深不見底，完全就是個怪物……

“好好想一想，結合現實情況來看，回長城根本不現實。”

“不……現實……”即便是修習過玉息功，凌如月到底也才區區煉炁，一口氣沒辦法憋得太久，劇烈活動之下她必須要換氣了。

“我們走了將近七天才從長城趕到這裡，如果非要以鋼鐵長城作為目標，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半路上被海獸追上、圍住，然後咬死。別忘了，那些銀灰色的怪物不知疲倦，目前為止，還沒有過海獸因體力不支停下的先例：這些傢伙無休止地追趕人類，以完全違背生物學的可怕速度奔跑，直到殺死感知範圍內的所有人類後，它們的行動才有可能變慢。”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在逃跑途中選一個足夠結實的地方作為反擊點，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找現成的呢？還有比滾石堡壘構成的臨時防線更合適的地方嗎？”

“而且……”

說著，他也看了一眼奔跑中的王承乾。

“不好好規劃，甚至可能連滾石堡壘都到不了。”

……

王承乾早已是汗流浹背，眼神飄忽，只管自己跑，方才的對話一句都沒聽見。

他已經沒有這種餘力了。

“木頭……”

凌如月看著他這幅快要虛脫的樣子，難免有些心痛。

其實她明白王承乾為什麼不把外骨骼卸掉，非要揹著幾乎和體重相等的精煉鋼鐵做長途衝刺。因為對老王來講，這套外骨骼就是他最後的倚仗了……萬一真的被海獸掀翻在地，外骨骼馬力全開還能掙扎兩下，說不定還有那麼萬分之一的逃生希望。為此，他絕對不能卸掉外骨骼，也不敢亂用氫電池開啟外骨骼，而是硬生生靠自己的體力支撐著……可他終究只是個包在鐵骨裡的人類，如此強行壓榨自己，不出片刻便已是虛汗連連，接近虛脫。

“……”

尹承一心思急轉，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銀灰色的潮水已然湧到了沙灘邊緣。從這個距離看，海獸的樣子就清楚多了……整個頭顱呈尖錐形，像是被一張極有韌性的銀灰色皮包裹起來，沒有耳朵、眼睛、鼻子，正面只有一張咧開的大嘴，兩排鋸齒般的牙閃著讓人膽寒的光，卻意外乾淨。

更重要的是，它們在登陸之後沒有半秒鐘猶豫，直接奔著尹承一他們就來了。恐怕是因為自己的“好弟弟”用海洋之心給它們下達了極其明確的指令，不追到他們，這群猙獰怪獸是不會罷休的。

二者之間的距離，正在快速縮短。

“以我們現在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就會被追上的……”尹承一思襯片刻，一個大膽的主意逐漸在他腦海中成形，“我有個點子，你們誰記得滾石堡壘在哪裡？大致哪個方向？”

“我記得！在我們東南方向，那裡的滾石堡壘數量更多，足夠我們撐很長時間了！”朱伯特連忙舉手，仔細去聽就能發覺，他的聲音同樣穩得可怕，沒有像徐少陽那樣略帶抖動，以他的“紙面實力”來說應該是不可能的——情勢危急，這兩間諜真是連裝樣子的功夫都省下了。

“好……”

奔跑中的尹承一說停就停，順手直接把老王拽過來，連人帶外骨骼往自己後背上一背。這麼一來，他的背上就相當於背了一個兩倍體重的人，呼吸心跳這些卻沒有半分變化，說話時的樣子也一切如常。

“承一……你想幹什麼？”幾近虛脫的王承乾總算有了點反應，但他說話的聲音比起尹承一就有些中氣不足，顯得很虛，“快把我放下來，沒時間給我們浪費了。”

“老王，認清現實吧，現在不是你逞強的時候。”尹承一難得將聲音放低，竟然莫名有感染力，“如果讓整支隊伍都以你的速度為基準，我們要不了幾分鐘就會被海獸追上，所以繼續悶著頭跑才是死路一條。”

一邊說著，他一邊抓住王承乾的雙手，將其扣在自己胸前，一邊說道，“讓你地外骨骼機甲運轉起來，尤其是手指這塊……務必要抓緊我。因為接下來，我們需要用更快的速度移動，只有這樣才有可能趕在海獸之前到達滾石堡壘，明白了嗎？”

“……”王承乾難得沉默一會兒，最終也只能搖頭慘笑。

“是我給你們拖後腿了。”他手動打開了總開關，只聽得“咔擦”一聲，覆在手背上的外骨骼運轉起來，十指被強磁力牢牢扣住，“像我這種類型的能力者，根本不適合上前線來執行任務……”

“閉嘴吧老王。”尹承一卻忽然用又冷又硬的聲音喝住了他，半蹲，雙手緊緊抓住王承乾結實的大腿。

測試完重心，確認這個計劃可行後，他開始一點點將重心放低，彎曲下去的雙腿也慢慢蓄力，如同一枚即將被壓到極限的彈簧。

“還沒到分鍋的時候……等我們回到學院裡，有的是時間給你慢慢考慮。所以我們必須要回去。”

“……一定要回去。”

“少陽，你在虛天宮那時候曾經也拽著朱伯特飛行過，說明這在理論上來說是可行的。朱伯特長得也挺壯實……他就得拜託你了。然後凌如月就交給小白，你也能飛的，對吧？”

“我……”雲小白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道，“沒錯，如果是短距離飛行的話……應該不是問題。”

“短距離是多短？”

“……六十公里以內吧……”她報了個稍微折中的數字。

“這不是比我還長嗎……”徐少陽在心中吐槽道，看向雲小白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平時都不知道，你能飛這麼長時間嗎？”

“好，那就沒問題了。少陽和朱伯特領頭，小白走中間，我斷後。海獸的速度不可小覷，接下來我們必須全力趕路……到了滾石堡壘之後，檢查確認補給、槍械都需要時間，一秒鐘都浪費不起。”

————

“咚————！！”

尹承一驟然起跳，瞬間加速到馬赫速度，掛在他背上的王承乾只覺得一陣颶風朝眼睛撲過來，幾乎要把他整個人掀下去。大樓以從未有過的速度在眼前放大，又很快從身邊掠過，撲面勁風將一直搭在前額的劉海朝後邊吹去，弄得他很不習慣。

這種體驗，很像體感遊戲中用第一視角蹦極。

他看到尹承一騰空數十米，整個視野被迅速拉寬，天穹在上，這座腐朽的城市盡收眼底。

儘管是在逃命，他的心情卻前所未有得舒暢，迎面吹來的風確實很提神。

“原來……他們眼中的風景，就是這樣……精彩……”

他在心中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