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瞳修罗》 笨两点的小傻

光束掃過來的前一秒鐘,南宮離難得睜大眼睛,眸子裡神采奕奕,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憤怒驚愕恐懼懺悔

貌似都不是。

迄今為止,凌如月已經用這一招幹掉過不少人,她總結出一個經驗當人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死的時候,他的眼睛會變得很誠實,哪怕是平日裡再怎麼能裝相的人都是如此。死亡讓人變得無所顧忌,所有偽裝在這一刻都會悄然褪去,露出人最本真的模樣。生前如何偽裝不打緊,至少在這一秒內,看他的眼睛,你一定能知道她的真實想法。

但這一次卻出了例外。

南宮離的眼睛裡很乾淨,乾淨得幾乎透明,什麼都沒有,也看不出任何情緒。

就像懵懵懂懂的青年人,還不知道死亡為何物。

“轟”

一聲巨響,光芒像濺到油鍋裡的水一樣沸騰起來,發出噼裡啪啦的爆響聲。整片大地輕輕顫動著,一劍盪出,其威能有如長虹貫日,連成一道威力巨大的光炮,凡世之物哪裡擋得住此等攻勢,頃刻之間,破碎不堪的國道路面被橫向轟出一個扇形的大坑。

理論上來說,但凡是處在這片扇形區域內,所有大結構物體都會被一種近似高溫輻射粒子流的方式直接摧毀,按照實際需要,這招甚至能延伸出去幾十、幾百來米。

光憑這一手堪比粒子炮的劍氣,她就能坐穩學院前五的位子,大部分人都不敢去和她比試,因為殺傷範圍太大了,容易被一炮轟死

光芒逐漸淡去,地面顯得尤為空曠,因為那些大一點的石塊、泥土和鐵欄杆都在這一擊中化為蒸汽,地面也被削掉一層皮,什麼都不剩了。滾燙的蒸汽從這個巨大的坑洞裡緩緩升起,顏色偏黃,有很多細小的顆粒物也跟著浮起來,大多都是上一波被徐少陽一波飽和轟炸後造成的,也使空氣中的霧霾愈發嚴重了。

一片死寂。

“切吹得那麼厲害,還不是搞定收工啦”凌如月笑著拍了拍手,撣掉手掌上的灰,轉過身對還剩下一口氣的徐少陽嬉笑道,“大少爺,看看你再看看我,認識到差距了沒有不過貌似也不能怪你啊,你沒有兵器嘛,上次那把長刀也在虛天宮裡面被承一給撅了。要不然的話估計也是幾招的事情。”

“如月。”

“幹嘛啊大少爺,我贏了。已經贏了。”她像個邀功的小孩一樣一溜煙地跑過去,在他旁邊坐下,順便幫他撩了一下方才被衝擊波弄亂的頭髮,“你怎麼一臉緊張傷口還沒恢復好”

“不是他真的死了嗎”徐少陽捂著肩膀,有些痛苦地轉過頭,凝視著眼前這一道黃煙組成的屏障,“你確定剛才那一招已經足夠殺死他了”

“反正目前為止,在我不放水的情況下,還沒有吃了這一招不死不傷的,除了和我對練的師傅他是蜀山大長老兼掌門人,正兒八經的大乘期劍修,離地仙就差一步。大少爺你可能不知道一個大乘期的劍修是什麼概念那可比同水準的道修含金量高多了,改天我再給你慢慢說。”凌如月聳聳肩,“我這把劍很厲害的,一劍下去,對面沒動靜,大概是非死即殘。”

“不,不是的”他喃喃道,“我可以肯定他還活著。”

“你怎麼知道”凌如月一挑眉毛。

“你現在做的事和我剛才簡直是一模一樣。”

興許是老天也感到些許不對勁,特地為這裡降下一陣風,吹開了這層厚重的淡黃色幕簾。

南宮離站在平坦的地面上,雙手很自然地下垂,半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臉。

“”徐少陽慘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預感一向來很準。

果不其然,對手毫髮未傷,渾身上下連個刮痕都看不出來。但他的衣服卻已是七零八落得體的西褲被撕裂半截,成了北斗神拳裡雜兵穿的那種破布條;黑色夾克已經在方才的攻勢中蒸發了,夾克下面的毛絨襯衣也破開大半,露出裡面跳動著的生命纖維。

衣服破了,但人沒事。

這說明什麼

“不可能啊”凌如月有些無力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劍,父親的叮囑在她腦中響起。

“這把劍薄如蟬、輕如翼,可以斬開世界上的大多數東西。但世事無絕對,縱使是神力也有窮盡之時,而宇宙卻是無窮無盡的”

“假如在某個地方,存在什麼人能把白矮星打造成盾牌”

她沒念過書,但她也知道白矮星肯定不長這樣。

“哈,哈哈剛才那一劍肯定是偏了,對往左邊偏了幾釐米,沒有砍中他而已。”小姑娘一邊自我催眠,一邊握緊了手中的劍柄,眼裡有股近乎病態的決絕,“就是,怎麼可能呢大長老練了一百多年才有這樣的修為,一個十五歲的小屁孩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南宮離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靜,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反應。

“你知道什麼是群星的共鳴嗎”他以閒聊一樣的語氣問道。

“裝神弄鬼的傢伙給我閉嘴”興許是一擊被幹掉他造成了什麼刺激,凌如月的語氣也開始暴躁起來,頗有幾分小太妹的架勢,“姑奶奶現在就來補你兩劍,我還不信了”

“如月,別去”徐少陽連忙喝止她,但其實這句話出口的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註定會失敗的。

因為從來就沒有成功過。話音尚未落地,劍光已經陡然殺到又是同樣的一招鵲踏枝,只不過這一次,凌如月沒有再用背刺這種略顯不光彩的小手段,而是直接傳到距離他五步有餘的位置,忽然從金光中現身,鼓足氣勢,高喊一聲,要從正面分出勝負來

墊步,刺

一個標準的刺擊動作,在蜀山時不知練了多少年,颳風也練,日曬也練,下雨也練無數次訓練讓肌肉記住了這個動作。她刺過數不清的靶子,高的矮的都有,不管敵人的身高、體重是怎樣,一出手,一定能命中要害,這便是多年苦練積澱下來的技巧

這一劍不偏不倚,正中咽喉

“哈”凌如月興奮地叫出聲來,但她卻忽視一個關鍵的細節。

南宮離沒有閃躲。

準確來說,他連動都沒動一下,就這麼敞開心口任她刺了一劍。

“砰”

火花四濺,劍與肉相碰,卻發出了金鐵交加的聲音。

“”被刺中的前幾秒,南宮離的頭受力,向後仰去,但很快就恢復了原樣,一雙眼睛直直凝視凌如月,目光就像深邃的貝加爾湖一樣。與之對視,除了一團迷霧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

中劍的地方完好無損,皮膚略微凹進去了一點,卻沒有破,更沒有出血。

“這怎麼可能”凌如月不可置信地後退幾步,好像自己的整個世界觀都隨之崩塌了。

“沒什麼不可能。”南宮離淡定地揉了揉方才被刺中的地方,“剛才我們說到哪兒了”

“哦,對,你們知道什麼是”

“你給我住口啊”凌如月忽然像發飆一樣大吼起來,提起劍,朝面前的敵人再度猛衝過去,這幅兇相讓南宮離都略微吃了一驚。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只是因為運氣好而已運氣好,才得到了這麼厲害的超能力這些能力都是與生俱來的,你沒有付出任何努力。如果沒了它們,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什麼都不是”

閃爍著光芒的神劍從旁側劈過來,落在南宮離的肩膀上。

“哐”

生命纖維編織成的襯衣直接被砍開,皮膚與劍鋒相撞,濺出火花。凌如月雙手握住劍柄,用力往下壓,卻仍然只能在他的皮膚上形成一道淺淺的凹痕,渾身的力氣都榨出來了,卻始終無法砍進去一寸。

南宮離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歪過腦袋,像在看一場鬧劇。

正是這種略帶鄙夷的眼神讓凌如月徹底炸開了,像個爆發的火藥桶。她一改先將他絆倒之後來一套連擊,不想他的腿跟鑄在地面上一樣,捱了一腳紋絲不動迫不得已,她只好改絆為刺,乾脆把面前這個身高相仿年紀也相仿的少年當草人來刺,一招一式都變得冷酷無比。

“當”“當”“當”

刺喉、轉腕、點下身,刺得他全身火花亂飈,愣是一滴血都沒流。

凌如月狀若瘋狂,全然不顧自己的一套連擊半點傷害都沒有,始終圍著他瘋狂輸出,恨不得長出四隻手,每隻手一把劍,好像要把自己所有的憤怒全都傾瀉在他身上。

“再這樣打下去,就不是戰鬥,而是洩憤了。”南宮離冷冷地說道。

沒有用,劍招依舊像雨點一樣毫不停歇,在他的身體上刺出一串串明亮的火花,看著跟電焊似的。

“夠了吧。”

他抬起右臂,沒費多少力氣便用手臂格住了劈來的一劍,擦出一串耀眼的火花。還是和先前一樣,神劍輕易割開了他的衣服,卻無法砍進他的皮膚,只是在其表面留下一道淺淺的壓痕。

他反手一拍,掌心正好落在劍柄上,將這把神劍直接拍飛出去。凌如月只是個小小的煉炁劍修,連金丹都沒結出來,在力量上處於完全劣勢。她只覺得虎口處巨力傳來,像電擊一樣麻了幾秒鐘,不可抑制地後撤幾步,仍然無法將餘力消除,整個手掌像是要裂開一般疼痛。

“我大概能理解你為什麼這麼憤怒。”他輕聲說道,“你們道修向來都是日夜苦練基本功,數十年如一日,以量變積攢出質變。築基、煉炁、金丹、元嬰、化境、合體、大乘、地仙這一套修煉我也稍微瞭解過,循序漸進,一步都馬虎不得。想要在這條路上走出成績,就從來沒有一步登天。”

“看到一個不入流的超能力者在付出努力遠少於你們的情況下,擁有了完全不遜色於你們的實力,讓你很難接受吧。”

“就像清朝最後一個武狀元,在那個時代,西洋火器的威力已經被眾人所接受。他可以預見到自己的武力價值在飛快地縮水”

“為什麼還要躲”凌如月喃喃問道,聲音輕的好似夢囈。

“什麼”

“既然我根本無法傷到你,你還躲什麼”

“哼愚蠢的問題。”南宮離搖搖頭,眼裡的諷意不言而喻,“為什麼不躲在實戰中的閃避可以訓練我的反應速度、動態視力和對招式的熟稔程度,有利而無害,多好。”

“如果仗著身體強度高就隨便浪,我和哥哥不就沒有區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