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瞳修罗》 笨两点的小傻

“你信命嗎?”——凌如月晃盪著小腳,漫不經心地問道。

不信。自己的回答沒有半分猶豫。

“誒……為什麼啊?”

其實也沒有為什麼,如果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如果結局先於開始被確定下來,那麼過程還有什麼意義?

“木頭,你應該信的……或許要等你再大一點,再見得多一點……”凌如月嘟囔著說道,“都說‘未到苦處,不信神佛’嘛……”

苦處?

自己的苦處夠多了,可是依舊不信命。

虛天宮中,成為唯一一個有希望破譯青石板信息希望之人時,他沒有相信。

國道上,成為唯一一個可以破防南宮離之人時,他沒有相信。

尚海市內,見到琉璃她們,明白了鋼鐵長城的前世今生後,他依舊不信命。王承乾不覺得自己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是命裡該然,他不相信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手安排了這一切,安排了自己家破人亡、流離失所,這一切的一切,似乎只能說是自己運氣不好。

直到這一刻……他好像開始信命了。

為什麼……虛天宮現世,偏偏就趕上了自己一行人前往?為什麼自己是的【神知】就這麼巧能破譯【天罡地煞盒】?為什麼破譯了之後那玩意兒就一下子嵌在胸口,還拿不下來了?為什麼鶴院長對此總是語焉不詳,從來不建議他將其取下來?

一切,只是為了擋住這命裡註定的一刺。

然後……覺醒。

看著天罡地煞盒中的靛青色光芒越來越盛,王承乾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已是天意的傀儡。

————

“轟————!!”

一道湛藍色光柱從中射出,攢天而起,硬是將時魔的時停領域擊了個粉碎!時間再度開始流動——流動的海水和撲面而來的風都說明了這一點。天邊隱約傳來隆隆響聲,緊接著,一股強大風壓從空中灌下,時魔身上的黑袍像一面立於狂風中的幡旗般,被吹得東倒西歪。

憑空出現的巨大陰影遮住了整片天空,傾軋而下,這一次就連時魔也有些慌了……他沒有選擇給王承乾補一刀,反倒是後退一步,抬頭看天,不由地愣在當場,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座巨大的青銅方塊赫然立於浮雲之中,霸拒了時魔能夠看到的全部視野。

它的體積……縱然時魔活了這麼多年,見過的奇觀也不少了,浩如煙海的記憶中卻從未有能與之匹敵之物。這座巨大的宮殿完全由青銅澆築而成,四四方方,渾天一體,看不出半點斧鑿痕跡。它就這麼突兀地出現了,懸於半空,青銅色的表面上亮起一道道咒印——明顯是什麼人以遒勁的力道將其篆刻在青銅牆體上,散發著絳紫色微光,蜿蜒且密集的符文幾乎爬滿了整片青銅色外牆,使之呈現出一股莫名詭異的層次感。

空氣中,隱約可聞一連串金屬震顫的共鳴聲,像是在傾訴闊別多日後重逢的感慨。沉寂已久的青銅巨人在時光盡頭等了那麼久,卻又在此時此刻被喚醒……很難說不是天意。

遮天蔽日。

陰影投下,幾乎將沿海的小半座尚海市完全籠罩在其中,不可謂不大。

————

“臥槽!”

這是尹承一時停結束後的第一句話,眼前此景帶給他的震撼實在太過誇張,如果可以,他還挺想吟詩一首來抒發一下內心的震驚和不解,奈何文化太低,高中都沒畢業……憋了半天就只是一句臥槽而已。

不過也比身邊的同伴們好——他們完全被驚得說不出話。

“這……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小子,你沒看錯,那就是虛天宮。”大蟲在心聲中悠悠嘆道,“事情終於還是到那一步了……”

“你早就知道?”尹承一不禁側目,“老王竟然可以把它直接召喚出來嗎?!”

“我更驚訝你竟然連這點都沒想到。”大蟲反過來給了他一個白眼——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用霸氣側漏的獸瞳做出這種類似翻白眼的動作,“當時天罡地煞盒正好嵌在他胸口,那個時候其實你就應該有所警覺了。

別看這小半年來都沒什麼動靜,其實盒子內的所有信息已經和那個陰沉海藻頭一點點交融在一起了,權限也已盡數下放給他……好比一臺電腦,硬件軟件都齊了,就差摁一下開機鍵而已。也許是出於對未知力量的畏懼,海藻頭愣是強忍住好奇,這小半年來都沒用他的能力‘凝視’過【天罡地煞盒】一次。但凡他試過一次……盒子裡的信息會立馬解鎖,然後虛天宮也能被召喚出來,只不過那樣場面會比較難控制……”

“也就是說……”尹承一順著他的話說下去,“萬事具備,只欠東風嘍?”

“是啊,就欠那麼最後的、小小的一下刺激。”大蟲不由壓低了聲線,坦言道,“看樣子剛才那一秒鐘裡發生了很多事啊……誰能料到,最後那一下開關,竟然是由敵人來幫我們摁了。”

“我的天……這麼說來,老王要迎來一次史詩級加強了?”尹承一多少也有點好勝的心態,在興奮的同時,他的語氣裡有種難掩的羨慕,“得到虛天宮之後,他會變成什麼樣啊?”

“這個……我不清楚。”“這你反而不清楚了?”

“我又不需要用虛天宮,同樣都是召喚要塞,白玉京它不夠香嗎?”大蟲突然又轉到“姬璇”的人格上,輕聲笑道,“說到底,虛天宮是羽族人造出來的大型浮空戰爭堡壘,終究不是神造物……再告訴你個秘密,【虛天宮】是他們以【白玉京】為原型設計的仿品。但是隻有設計理念是一樣的,其中效能、攻擊方式、防禦手段,以及在時空中正向穿行的能力都是羽族人自己加的,可以說比白玉京更有優勢,但是在純粹的攻擊力上卻有所不如。”

“低配版的白玉京?”

“嗯……”大蟲想了一會兒,竟然真的點點頭,“也可以這麼理解吧。”

“但無論如何,有一點是肯定的——法寶再好,也得看人用。海藻頭就一個毛頭小孩,除了意志堅韌比一般人堅韌,幾乎和普通人沒啥區別。指望他在短時間內把虛天宮運用的爐火純青根本沒戲……要扭轉目前不利的戰局,還得靠你們通力合作。”

“而且……”

“你也別太擔心了。”

他嘆了口氣,極不情願地承認道,“這話由我說出來可能有點怪……我和四聖他們鬥了那麼多年,彼此多少也算了解。”

“【朱雀】可沒那麼容易就暴斃。”

————

“……”

一雙眼眸中,兩圈明亮的紫金色光環閃爍不定。王承乾分明無人攙扶,也不見他從地借力,卻用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方式“浮”了起來,很像絕地武士利用原力起身。站定之後,時魔才發現他的臉上早已褪去所有表情——不光是恐懼,就連剎那間的震驚和不解都消失殆盡,很像一個拴著繩的木偶。

他看著自己。

透過他的眼睛……看著自己。

是啊,這種不帶任何情感,甚至不帶任何憎惡的冰冷眼神……自己再熟悉不過了。

“史蒂夫……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嗎?”他緊了緊手中的長槊,咬牙切齒道,“就憑一個幾千年前的老古董,你就想趕絕我?”

“……”王承乾以極快的頻率眨眼,並不多言。

事實上他也開不了口,突然湧入的海量知識並非一個小小人類能承受的,大腦全速運轉,負責語言的版塊暫時卡住了。虛天宮中有太多太多奧秘,或許在神明眼中,這不過是一份再簡單不過的使用手冊說明;但到王承乾這裡……卻是需要他豁出全力去消化的巨大信息量。

解鎖、嘗試,再解鎖、再嘗試,隨後……

便能以“管理員”的高級權限對虛天宮發號施令。

他朝不遠處的時魔緩緩伸出手。

……

“砰!”“砰!”“砰!”

三聲強而有力的脫鉤聲從頭頂傳來,抬頭看去,卻見三道結實的鎖鏈從虛天宮中射出,如游龍一般在空中蜿蜒了幾個來回,劃破空氣,徑直朝時魔的方向逼過來。鎖鏈由一個個純黑色的鐵環扣接而成,看這體積不像是捆人用的,倒像是在早些時候船錨後面會連著的那種鐵鎖。當然了,虛天宮的體積何其之大,粗略計算約等於五個水立方相加之和,這麼一看,三道飛出來的鎖鏈反而只佔了其體積極小的一部分,也就沒什麼了……

鎖鏈破開雲霧,帶著楔子的一端在半空中無限延伸,幾乎是貼著海面飛行。所到之處,海水也在其駭人的速度之下分出一道道裂隙狀波浪,原本安定的海面開始緩緩起了波瀾。

“切……”

時魔惡狠狠地淬了一口,提起長槊,扭頭就跑。他逃跑一直可以的,再加上身體輕靈,在短短几秒內竟然飛出去十來米遠,讓三根鐵鎖在第一波交鋒時撲了個空。

“轟————!!”

鎖鏈帶著楔子的一頭深深扎入沙地之中,揚起一片塵埃。

————

“哼……”時魔一邊腳不沾地地“飛行”,一邊回身嘲諷道,“我還以為堂堂智慧之神給了你什麼法寶,搞了半天就這?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古董,唯一攻擊的方式就是放鏈子扎人,還扎不到。”

……

王承乾並未理會他的挑釁,只是冷著臉,轉身,往他所在的方向輕輕一握拳。

三根鎖鏈從時魔腳下的沙地中竄了出來——原來早在扎進沙地的一剎,這些有靈的鐵器便以洞察了敵人的前進路線,不聲不響地將前端在沙地下延展出去,反而利用沙灘作為它們的掩護。

猝不及防,他終於還是被其中一根纏住,絆倒在地。

明晃晃的楔子朝空洞的黑袍扎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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