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瞳修罗》 笨两点的小傻

“不對勁啊……”朱伯特不愧是老油條,看一眼柳新燕的樣子,再從側面打量一下尹承一的神情,便認定其中有古怪,其速度甚至比凌如月還快,“怎麼回事?這兩人什麼關係啊?”

“你什麼時候這麼八卦了……”雲小白壓低聲音回了他一句,“別問我啊,我怎麼知道!”

“你怎麼不知道,你不是有‘那個’嗎?”朱伯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湊到她耳邊,同樣語焉不詳地說道,“難得上面給你配發了‘壓縮式恆星級計算機’,你和我說你就放著這麼個大寶貝不用?我是不信的……還有什麼比偷窺別人更有趣?”

“請不要把我和你混為一談……”雲小白莫名嘆了口氣,直說道,“這麼和你說吧,這個女孩是尹承一的夢中情人。”

“哦哦哦哦——!!”

“但真的只是‘夢中’而已……所有行為都止步於暗戀,基本沒有明面上的表達,聖誕節之類的時候承一送過幾次賀卡……你懂得,這種行為說是‘表白’也勉強可以,說是‘友情’問題也不大。女孩子嘛,心思很敏銳,她很早就知道尹承一喜歡她,可是對方不做聲,她也不做聲,就一直這樣下去了。”

“貌似在承一被鶴院長找到之前,她和班裡一個很優秀的男生成了……於是承一的女神夢就此告破。”

“我的天哪,這什麼肥皂劇情……”朱伯特不禁感嘆道,“這小子這麼慫的嗎?分明是不太看重物質條件的年紀,竟然都不敢上,以後不是更沒機會。”

“你第一天認識他啊?”雲小白對他翻了個白眼,“這人就這幅德行,你也別指望他像你一樣活絡……”

……

兩個人之間切切耳語,聲音壓到和不能再低,基本上和唇語沒什麼區別。好在這二人的身體構造和人類都不一樣,即便是約等於無的聲音也不妨礙他們交流,又不至於被外人偷聽到。尹承一隻能看見朱伯特這個金髮大高個兒俯下身,和雲小白咬耳朵咬得不亦樂乎,臉上掛著一幅分享八卦的表情。

想想就知道,一定沒在說好事。

“班長今天來寫生啊。”

左思右想,尹承一還是沒選擇坐在長椅上,而是直接站在她身側——也許是潛意識裡還保留著舔狗的卑微基因,他總覺得和舊日女神坐同一張椅子會很緊張,到時候自己一定會露出破綻比如說手指絞在一起之類的,落在她眼裡,不就顯得是自己底氣不足嗎?

凌如月倒是十分自來熟,一下子蹦到柳新燕右邊,直截了當地坐下,目不轉睛地盯著寫生。

畫上西湖雖是用黑白兩色鋪就的,卻有種莫名的層次感,在紮實的寫實功底中不乏漸變,靈氣四溢。

“畫的真好……”凌如月發自真心地稱讚道。

“謝謝,其實也就一般般啦。”柳新燕多半也感受到了這個姑娘沒什麼心機——她長得就不像很有心計的樣子,笑笑,半低下頭,很巧妙地避免和尹承一對視,“昨天晚上睡得很早,大年初一,家裡也沒拜年的習慣……出來散散心。”

“帶著素描本?”尹承一本能感覺到了她心靈深處的陰鬱和悲傷,他對人心中的負面情感依舊十分敏感,一定是發生什麼事情了……當然,他還不至於傻到直接說出來。

“……畫畫總是能讓我很快安靜下來。”柳新燕淡淡回答,又看了一眼這幫奇怪的組合,忍不住問道,“那個……你們不是要去斷橋嗎?如果是走過去的話,大概需要十幾分鍾……”

啊,正好,我們正打算去……

尹承一正打算回答,沒想到一旁的凌如月一下子跳出來,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拱火道,“沒事!既然能遇到承一的班長,斷橋什麼的也不重要了……我就想聽你好好說說。”

“啊……?”柳新燕禮貌而不失尷尬地歪了歪腦袋,以示疑問。

“說說承一吧!我特別好奇他高中是怎麼樣的……不是,應該說我特別好奇高中是怎麼樣的,因為我沒讀過。”凌如月的眼睛閃閃發光,充滿求知慾,和她對視的人總是很難拒絕她,“是不是真的和書上說的那樣,每節下課的時候都會有男女生在走廊裡偷偷親熱?或者趁著午休的時候偷摸去操場上閒逛?上課時在老師眼皮底下玩手機?”

“這……”柳新燕被一連串發問震住了,愣了好一會兒,嘴角的笑容都有些抽搐,“且不說你對高中有多少奇怪理解……你說你沒上過高中?”

“對啊。沒上過。”

“可是……”她又看了一眼尹承一,好像聽到了什麼無法理解的事情,“你是大學生啊。”

“對啊。”

也許是凌如月的語氣太過天經地義,有那麼一瞬間,柳新燕懷疑是自己的世界觀出了問題,弱弱問道,“這……不覺得哪裡不對嘛,跳級也不是這麼跳的,難道你初中就直接保送大學……”

“啊——!”眼看著再聊下去身份就要聊爆了,尹承一忽然發出很大的聲音,企圖用這種方式來轉移她的注意力,順勢幾步上前,將凌如月攬到自己身後,“沒錯,這孩子就是傳說中超越學霸的學霸,所謂‘學神’是也,對她來說跳級就像吃飯喝水一樣常見。初中畢業之後在家自學完高中的課程,然後立刻就被破格錄取了……對,就是這樣!”

“哦……”柳新燕看她的眼神立刻變得肅然起敬——也正是在這個瞬間,尹承一發覺這個姑娘似乎比自己意料的要更加單純一些,“那可真是不得了。”

“別老是打斷我好不好,幹嘛,怕老底被揭開啊?”凌如月略有些不滿地撒開尹承一的雙手,重新坐回柳新燕身邊,一幅興致勃勃的樣子,“說說嘛,我真的挺好奇這傢伙的高中生活是怎麼樣的。”

“讓我想想……”

柳新燕竟然真的閉上眼睛,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如古典畫美人般的秀眉微微蹙起,儼然想的非常專注——這段時間長的讓尹承一本人都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沒什麼存在感,不太愛說話,交際能力也很弱,無法融入別人的小團體,下意識地就會被孤立、無視……非要我比喻的話,如果班裡要演話劇或者什麼的,他甚至都沒有機會上場,就算上場了也是演樹木甲或者雜兵乙之類的角色——大概就是這種人吧。”

她一邊斟酌,一邊還輕輕點頭,語氣中沒有絲毫猶豫,煞有介事的樣子。

看到她嘴角揚起的笑,彷彿某個詭計得逞了一樣,尹承一便知道她多半是故意的——在自己的大學朋友面前稍微損一下,這算是對兩個月前那場爭吵的小小報復嗎?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女神其實沒有那麼……“冰山”?那麼一直以來,是否是自己強行將一種模糊的印象強加在她身上呢?

“確實……”這麼一想,心結竟然去了大半,尹承一自己也覺得輕鬆不少,能發自內心地笑出來了,“高中的時候我挺自閉的,也沒什麼朋友,現在想想,那時候沒得抑鬱症之類的心理疾病真的全靠心大。”

不心大不行啊……他在心裡這麼說道從小爹媽都不在身邊,要是心眼再小點兒那還能活嗎?

……

“但是,其實我個人覺得……他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

她忽然笑著說了這麼一句,偏過頭,不去看尹承一震驚的樣子,只是自顧自地眺望著眼前的西子湖。

碧波浩渺。雲氣清朗。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重重敲在尹承一心頭。

“怎麼說呢……說不定這只是錯覺,但我還是覺得他身上有種難得的正義感,因為他會替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發聲,甚至不惜為此得罪別人,只是這一點……就很少見了。”

“他是那種會在幕後默默做事的人,但很多時候都沒人看到,還會有人曲解、扭曲他的言行,說他在關鍵時候不出力……像這種誤會很多。”柳新燕嘆了口氣,下意識地撩了一下鬢角被風吹開的髮絲,為了不和尹承一對視,她索性拿起筆,繼續在素描本上塗抹著色彩。

“其實,我……有那麼一段時間,也對他這個人……”

“好運來呀麼好運來!好運帶來了喜和愛……”

突如其來的鈴聲打斷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柳新燕的表情完全就懵住了,手抖了一下,在素描本上劃出一道筆直的黑線。

“老孃還不容易把情緒醞釀到這兒,正想認認真真和你道個歉的,結果你就這?把前面的鋪墊還給我啊!”——她瞪大的眼睛裡充斥著這樣的情感。

尹承一自己也很尷尬,一邊唸叨著“這默認鈴聲是什麼鬼”一邊罵罵咧咧地掏出手機,再一看,是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

“抱歉啊,班長,總是有這樣那樣的電話……”唯獨這句話是真心的,他確實很好奇柳新燕接下來會和他說什麼,但看這狀況,像現在這樣“沒有李書培”的情境屬實千載難逢,估摸著不會再有了……

這麼一想,他對電話那頭的人就沒什麼好脾氣了。

“喂!”

“……呦,小子。”果不其然,麻煩的聲音總是出現的那麼恰到好處,“在幹啥呢?”

“我去……”尹承一倒吸一口冷氣,“你怎麼有我電話?”

“知道你布郎教授被我收編之前是幹什麼的嗎?弄到你的電話不是什麼難事……”鶴連山得意洋洋地說道,“總之,先說一句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尹承一略有些無奈地說道,“您親自打電話給我……肯定沒好事。以防萬一,我想先問您收點兒壓歲錢。”

“問我收?”鶴連山聽上去有幾分驚訝,“壓歲錢這種東西,應該是長輩給你才對吧。”

“我沒有長輩。”

“行吧……之後給你打過來。”他竟然真的許下承諾,“你的朋友們和你在一起嗎?”

“對。”

“找個沒人的地方,發定位。”他突然一轉話鋒,以近乎命令的語氣說道,“我安排諾曼給你們傳送。”

“尚海這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