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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尊半帝,隕落了!”

灰袍老者看着地上那一團泛着金芒的碎肉,心中沉眠多年的恐懼突然蘇醒,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時間竟無法思考。

連他都如此,其餘人更是不堪,失神呆立,宛如一尊尊雕塑。

寒宗太上一死,小白狐頓時恢復安靜,一溜煙竄到蘇漓肩膀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四周。

蘇漓瞥了一眼將寒宗太上神魂擄走的黑蓮,轉身欲走。

忽然,她步子一頓。

眼前多了一道人影,其消瘦的身形籠罩在寬大的散修袍子下,顯得異常窘迫潦倒。

那面玉色骨質面具下,眼窩深陷,盯着蘇漓的臉,滿含殺意。

蘇漓笑了,笑得凌離茫然無比。

她曾設想過諸多與凌離在青水界再見面的情景,卻不想……會是此刻。

“你想殺我?”

蘇漓話聲平淡,一雙澄澈的眸子像是穿透了凌離的身軀,看到他體內,“就憑着你體內那把劍?”

凌離瞳孔驟縮,下意識後退數步,她能感應到離恨劍?

這不可能,他才是守碑人!

“我聽說你有一個兒子,現在大約是千歲了。”

蘇漓漫不經心地說著,視線卻緊緊盯着凌離的反應。

凌離心頭一凜,立刻聯想起了許多,蘇不忘的存在只有聖天宮主的親信才知曉,此女也是聖天宮的?

不,她方才殺了命祖的人,不應該。

他的心思一時間亂了,細細回想當年做的局,並沒有任何漏洞,到底是誰泄露了消息?

不管是誰,此女跟聖天宮主脫不開干係!

忘兒的存在越少人知道,便越安全!

凌離心思一定,目光堅定無比,心念一動,體內霎時間傳出一道劍鳴,離恨劍震顫,開始在手中存存浮現。

可這個過程只進行到一半,就被硬生生打斷。

蘇漓俏臉微寒,屈指一勾,剩餘的三成小秘境瞬間崩潰成無數碎片,將凌離籠罩其中。

破碎的世界之力吸扯二來,青水界的規則瞬間被掩蓋,凌離悶哼一聲,手中出現的半截劍身又重新化作粉末。

這一瞬,蘇漓忽然目光一凝,眼前浮現一道紅線,等到那劍身重新歸入凌離體內,那條紅線尾端立時少了一截。

看着那被小秘境碎片籠罩,如同溺水般無法呼吸的凌離。蘇漓突然很生氣,雖然她早已告誡自己,當年的蘇漓早就死了,可此時此刻,心中的憤怒就像是火山爆發般,難以抵擋!

她向前一邁,身子閃爍間出現在凌離身前,一把抓起凌離的衣領,眼眸陰冷,充斥着怨恨的話語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

“凌…離!你就這麼想我去死?不惜自損壽命,也恨不得送我入地獄?!”

凌離心頭一震,散亂的瞳孔重新凝聚,他咬咬牙說不出話,卻硬是拼湊出想要說的口型。

“就算我被千刀萬剮,也絕不會讓任何人,動…我的兒子!”

蘇漓驀然一怔,放開凌離的衣領,暴動的小秘境碎片也收攏大半,浮動在蘇漓身側,猶如空中樓閣。

凌離只感覺身子一松,眼見蘇漓出神,他二話不說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際。

即便他內心對於這神秘女子的身份,有着諸多疑惑。

但為了忘兒,他不能冒險。

蘇漓看着凌離離開,沒有阻攔,平靜目光隱隱多了一絲溫潤與驚喜。

至少,他似乎並非傳言中那般冷血無情。

至少,她知道兒子還活着,而不是傳言中那般被凌離親手殺了。

“主人,寒宗不止一個太上,我們趕緊跑吧!”

黑蓮抱着寒宗太上的神魂瑟瑟發抖,它只吞噬了一部分神魂記憶,便了解到寒宗的實力,比它想象中要恐怖許多。

聖宗背後,可不止有半帝……

蘇漓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身後驚懼交加的眾人,轉身飄然遠去。

小白狐看着冰天雪地,張口一吸,漫天的冰雪像是無底洞般,通通湧入它肚子。

殷雪瞳等人頓時感覺到刺骨的寒意立刻開始消退,氣溫開始回暖,只是那些被凍死的人,卻再無法復活了。

方牧瞥過躺在暗隗谷三長老懷中的昏迷過去的屈青寧,看着逐漸放晴的天空。

這其中一飲一啄,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誰又說得清呢?

忽然間,他目光不經意間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可那道背影離去極快,眨眼間就消失在天空。

“大哥!”

方牧大喊一聲,二話不說追了過去,天河宗等人雖然沒看到,但一聽到有大少主的消息,哪裡還坐得住,紛紛跟上追了過去。

……

卻說蘇漓離開眾人視線後,小白狐花了半刻鐘將整個鬼蜮的寒氣收入體內,隨之陷入沉睡。

蘇漓將它收入蒼雷洞府,隨後換了一身散修衣服,改頭換面,悄無聲息地混入散修隊伍中,順着寒宗小秘境入口進入其中。

周圍散修雖然見蘇漓有些面生,但來此地集結的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因此誰也沒有沒事找事,只想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寒宗死了一個太上,難保不會拿他們泄憤。

蘇漓落在一個山頭上,和黑蓮溝通片刻,便隨手抓了一個寒宗女弟子取代她向寒宗藏寶庫行去。

手握寒宗太上的神魂,整個寒宗對她而言根本沒有秘密。

行至半途,蘇漓經過接引來客的山脈,忽然停下步伐,視線定格在一張面紅耳赤的臉上。

“我說了!我沒有偷你們東西,不要欺人太甚!”

蘇不忘心頭冒火,解釋得臉都紅了,可眼前兩個寒宗弟子卻沒有絲毫放過他的意思。

“區區一個金丹螻蟻,還敢狡辯?我們二人已觀察你數天,那血色寶物分明就是我峰頭前幾日失竊的紅魂至寶!”

“不錯!小毛賊,你趁着我宗門打開,膽敢上山偷竊,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我聽師尊說冰妖已落入我宗師祖手中,你的長輩還沒回來,怕不是已死在外頭了吧?”

蘇不忘臉色微變,忍不住罵道:“你胡說!方叔那麼厲害,怎麼可能會死?!”

此話一出,寒宗年齡稍大的弟子頓時譏笑出聲,

“呵呵呵……倒是天真得少見。師弟,扒開他的肚子,我前兩日便看到那血石藏在他體內。”

蘇不忘面露悚然,立刻爆退,可他實力所限,哪裡是兩個元嬰期的對手,只一瞬就被抓在手中。

飛劍直捅他腹部,寒光閃閃,駭得他緊閉雙眼。

噗嗤——

想象中的劇痛未曾到來,蘇不忘腦袋空白了片刻,突然感覺到臉上濕濕的,這才記起睜開眼。

這一用力,兩具無頭屍體向後倒去。

“啊!”

蘇不忘嚇得大叫一聲,哆嗦着後退,這…這是我殺的?

啪嗒,屍體墜地,蘇不忘這才看見屍體的後面還站着一個看上去比他年紀還小的女子,正在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主人,這個小子的氣息和你前世…似有極深的淵源。”

黑蓮啃噬着寒宗太上神魂,不忘竄出來提醒蘇漓。

蘇漓一把將他按回戒指空間,看着蘇不忘跟她前世有六成相似的五官輪廓,唇角止不住上勾。

都長這麼高了。

“你叫什麼?”

蘇漓忽然出聲,聲音空靈,如泉水叮咚。可她身後還有兩具無頭屍體,實在讓蘇不忘興起欣賞的興趣。

這個女人……殺心好重,不是善輩!

“我……”

蘇不忘正絞盡腦汁應對,蘇漓忽然目光一凝,隨手將其中一具屍體上的衣服拔下來,強迫蘇不忘換上,隨後直接將兩具屍體收起來,拎着他快步離開。

“你…你要帶我去哪?我還在等我家長輩回來,他若是找不到我,肯定要發怒的!”

蘇不忘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拎着後頸,腳下不論怎麼用力,還是止不住前進的步伐。

蘇漓看着蘇不忘不堪的模樣,眉頭皺了皺。

這些年凌離到底教了他什麼,怎麼連半點應對危險的機敏都沒有?

她念及此,忽然眼前有一團紅光迅速放大,她眼眸一眯,伸手接住,攤開手便看到一塊血色圓石。

是這個東西!

蘇漓記憶飄遠,瞬間就想到了此物的來歷。

當年在輪迴鏡中,她殺了林延興,從他體內得到了這塊血石,沒想到卻被兒子繼承了。

“看來這些年,你也不是什麼都沒學會,至少這般偷襲,還算有模有樣。”

蘇漓輕笑,蘇不忘兩眼瞪大,褪去了偽裝的面孔,真的慌了。

這塊石頭自他出生便在體內,他十八歲那年才勉強將之從體內引出,雖然自己無法窺見其中秘密,但……除了他以外,不管是什麼修為的人拿在手中,就會瞬間被它吸成人干。

這塊石頭,一直都作為他的底牌來使用,可現在竟然出現一個能完全免疫的敵人!

蘇漓好不容易與兒子獨處片刻,也不忍心繼續嚇他,給血石留了一道印記後,便將之重新送入體內,隨口道:

“這塊東西不要隨意拿來示人,若是聖天祠的主人知曉,也難免會搶奪。”

蘇不忘仔細感應回歸體內的血石,發現沒有半點不適後,微鬆了口氣,又聽到蘇漓的後半句話,心中難免後怕。

好在他在聖天祠中地位低下,根本沒機會見到那位聖天宮主。

感覺到蘇漓的善意,蘇不忘心中微安,眨了眨眼睛,像是第一次遇到方淵那般,小心翼翼地問道:

“小弟…蘇不忘!前輩,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