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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鋪着灰濛濛的薄雲,以至於屋子裡不甚明亮,謝氏的面色在明明暗暗的光影中現出一種冰冷的狠色。經歷了許多事,謝氏彷彿吃到了手腕狠辣的甜頭,一改從前的軟糯,變得強硬起來。

她抬眸道:“有什麼不敢,你以為沒有我的首肯,你真就是這個府里的姨娘了?大戶人家的規矩,其實你這種泥堆里爬出來的人能明白的?沒有官府的備案,什幺姨娘不過是個空頭稱呼罷了,一個奴婢,要打要殺全憑我的心情。虧你被林盛遠騙的團團轉,倒也可憐,我這麼做,可不就是為了成全你么,你該感恩戴德才是。”

“成全我?”菱姨娘驚疑不定的看着她,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恨恨道:“國公爺不會饒了你的!”

“他已經不是榮國公了,而且,也不會為了你對我怎麼樣,你若糾纏不休,他只會去找更新鮮更知趣的女子。”謝氏鄙夷不屑的看着她:“你看,你一點都不了解你委身的這個男人,就平白依靠他的寵愛來招惹我,難道不是蠢么?”

“你……難怪老國公爺對你那般厭惡,果真是個最歹毒不過的!”

謝氏不為所動,自從打殺了溫姨娘,她已經從裡到外都變了。

謝氏站起身,手拂過桌角插瓶的臘梅,居高臨下的看着菱姨娘:“你不是答應了我,今後要在府里一心陪護着老國公么,往後你不會再有子嗣,我才能安心讓你留在這後宅不是么?只要你能安安分分,我這便讓人去官府將你的身契備案,你從此才是林盛遠的妾室。”

菱姨娘此時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身下滲出星星點點的血跡,只一雙眼睛死死瞪着謝氏。

謝氏看着她,說:“那麼,鑒於你現在處境,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菱姨娘哪曾想,不過是一次簡單的見面,怨毒的目光一點點弱了下去,最終咬牙吐出一個字:“好。”

謝氏露出滿意的目光,施施然離開了菱姨娘的屋子。

紫英對謝氏的雷厲風行感到驚詫,同時又覺得這樣很好。從前太夫人若是一直這樣厲害,也不至於這些年過的如此憋屈。

謝氏似乎感受到紫英的目光,便說:“從前一家之主是林盛遠,我要仰仗着他才能保證我和兒子在這個家裡安然生存下去,但現在不同了,一家之主是我的兒子。我也厭倦了與林盛遠虛與委蛇,年輕時的感情,早已磨沒了。多年來,我所領悟到的便是,男人是最不可靠的東西,有時候甚至不如自己身邊的忠僕。與其等待他們能回心轉意,不如依靠自己的本事得到想要的結果。”

“太夫人說的是,奴婢替您感到高興。”

謝氏嘆了一聲,覺得自己的確變得心腸冷硬了不少,如果放在從前,她萬萬不會去算計一個無辜的孤女,但現在不同了,為了自己的兒子,她沒什麼不能做的。再者說,自己又不是想要祈綾雪的命,嫁到榮國公府,不也解了她無人求娶的難處么!再說,自己的兒子不過是不太喜歡女子,又不是不能人道!

下定了決心,府里的污遭事情也解決了,她便一心一意的為這件事打算起來。

………………

大安宮中。

政務暫且告一段落,昭仁帝心下惦念自己的長女,便前往正陽宮去探望。

因宮裡的各位公主,若無意外情況都隨母親一起住,所以若要去探望含元公主,就務必會見到陳皇后。兩個公主摔下臨崖亭的事雖然沒什麼證據,但皇上每每見了陳皇后那張臉便覺得可惡。

他疲憊的扶額,心中浮現劉昭奕那張淡然清傲冷若冰霜的俏臉,心中微微一顫。便聽楊德安輕聲稟告道:“皇上,正陽宮到了。”

昭仁帝下了御攆,邊走便問正陽宮的宮人,“公主這幾日如何?”

“回皇上,公主殿下日日受冷神醫診治,雖然痛苦不已,心情卻不錯。”

“哦?”昭仁帝知道自己的長女一向懂事,但她傷勢如此嚴重,即便得知能夠痊癒,怕是診治的過程也會苦不堪言,一個柔弱女兒家能挨過已是不易,竟然還心情不錯?

宮人見皇上露出疑惑神色,趕緊解釋道:“奴婢聽聞公主殿下每每與卿大人家的長女相談甚歡,與冷神醫也很合得來。”

昭仁帝聞言默然思索片刻,拂袖道:“退下吧。”

進了正陽宮,行至含元公主所住的宮殿,便聽見裡面傳來幾個女孩子的笑聲,似乎正在說什麼奇人異事,含元公主聲音不高,卻能聽出她十分開懷。皇上面色緩和,便放下心來。

門外的宮人要大聲通報,昭仁帝怕驚了裡面的幾個孩子,便抬手止了通報的宮人,一聲不響的進了殿中,誰知乍然看見皇后站在內殿門口,一動不動聽着裡面的動靜,面容隱隱透出幾分焦慮和不悅。

昭仁帝一皺眉,“皇后,你在這裡做什麼。”

陳皇后嚇了一跳,連忙回頭。

聽見外面傳來動靜,裡面的說笑聲頓時靜了下來。卿如許和冷凌郁知道是皇上過來了,似乎陳皇后也來了半晌,卻沒進來,站在外面偷聽。二人對視一眼,再看向含元公主,三人皆露出無奈的神色。

陳皇后萬般防備着卿如許和冷凌郁,不希望她們接近自己的女兒,可公主的傷又需要冷凌郁的醫治,讓她不得不忍耐着,這讓她心中對卿如許的怨念更加深重。

外面,陳皇后有些尷尬的朝昭仁帝行禮:“臣妾見過皇上。”

“你不進去,站在這裡做什麼?”

“臣妾正要進去呢……”

昭仁帝看着低眉順眼,卻明顯是在撒謊的陳皇后,心頭十分不悅,不再搭理她,徑直進了裡面,陳皇后用力擰了擰手中的帕子,深吸了一口氣也邁步進了內殿。

卿如許和冷凌郁見了二人恭敬行禮,含元公主躺在榻上不能動彈,便在口頭上行了禮,看見陳皇后擔憂卻充滿防備的目光,含元公主眸光涼了幾分。

昭仁帝道:“含元這幾日身體恢復的可好?”

含元公主微微笑道:“兒臣已是好多了。”

昭仁帝欣慰的點點頭,看向冷凌郁:“醫治公主若有什麼所需,儘管提出來。”

“是,民女曉得的。”

昭仁帝又看向卿如許,說道:“公主暫時不能移動,想必在宮殿中十分孤寂,你與含元年紀相仿,既然聊得來,便常常進宮來陪伴公主。”

“是,臣女遵命。”卿如許嘴上答應着,心裡卻琢磨着這話,怎麼聽都像是說給皇后聽的。

昭仁帝默了片刻,對陳皇后說:“含元傷勢嚴重,需要靜養,正陽宮人來人往,不適合養傷,便讓含元搬到晴華宮去吧。”

陳皇后不由得懷疑,皇上是看見了剛才她偷聽的那一幕才生出的這個想法,連忙說道:“臣妾這裡不過嬪妃每日來請個安,又如何能打擾到含元呢,還是住在臣妾身邊,臣妾也方便每日照看。”

“你還有琝兒要照看,又要操心後宮諸多事宜,哪裡有那麼多精力照看含元。”

“可臣妾心中惦念含元……”

“好了,朕意已決。”

陳皇后接下來的話頓時噎了回去,回頭看了一眼含元,卻見女兒垂着一雙眸子,一言不發,似乎並不反對皇上這個提議。陳皇后捏了捏帕子,頓時沒了動靜,心頭更加氣悶。

皇上並沒有久留,也沒多看陳皇后一眼,徑直離開了。陳皇后望着皇上的背影,眼中升起一絲不甘,卻不敢表露出來,回頭叮囑了宮人幾句照顧好含元公主的話便離開了。

含元公主垂下眼眸,心想母后的疑心病還真是越來越重了,自己因為她受了這麼重的傷,她首先考慮的不是自己的病痛,而是自己會不會憎恨她,以至於跟別人一起對付她!

這樣的母后,讓她無論如何也敬重不起來了,就連從前的母女之情,也在她落下林崖亭的剎那,被恐懼和怨憎所代替。重重摔落在地那一刻的念頭她還記得,她想的是,母后的生養之恩,這便算還清了。

“公主殿下,且莫要多思多慮,安心養傷才是。”

聽見卿如許的話,含元公主知道她玲瓏心思,定是看透了自己心中所想所以出言勸慰自己,便應道:“嗯,我知道,儘快養好傷,才能重新活過。”

卿如許心中暗嘆一聲,被至親之人所傷,可不是輕易能撫平的。她轉向冷凌郁:“你好好照看公主吧,若有什麼需要的便叫人知會我一聲,我這邊先回去了。”

出了正陽宮,卿如許想起秦家大太太與謝氏相交之事,決定拐到春晤宮去找十四公主,不管這二人中間有沒有什麼,提醒一聲總是不會錯的。

誰知還沒走到春晤宮,便迎面碰上了久未見面的十一公主。

十一公主因秋獵時傷了薛允和祈綾雪,被皇上禁足半年,抄寫女則一千遍,這才剛出來沒幾天。

“臣女給公主殿下請安。”

十一公主驟然看見卿如許,心中的鬱悶頓時達到了頂峰,眉目霎時伶俐起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