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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周志文的惡意過於淺顯,方小棠心底亦升起了幾分不安,不太想同他打交道。然方小棠還是孩子心性,並不明白這樣的舉動反而開罪了周志文。

周志文冷眉倒豎,話音拔高了八度:“我在與你講話,你竟然不回應?”

周志文認定方小棠必是輕視於他,況且這個人本就極好名利,眼裡容不得半點砂子,頓時將方小棠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方小棠見他動怒了,瑟縮着退後,惶恐而不安,更不敢多嘴半句。

“我在問你,聽到了沒有?”周志文暴怒的吼道,想起那個讓自己顏面無光的武安侯,心底更加煩躁。

方小棠抿唇,恨恨道:“你想我如何回應,我便如何回應了。”

“桀傲不馴,竟然還敢頂撞?”周志文怒火難遏,反手就是一巴掌,頃刻把她左半邊臉打得高高腫起。

方小棠眼睛霎時紅了,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半晌後,才流下淚來,轉過身就要離開。周志文搶上前頭一把攥緊她衣領,喝道:“你想去哪兒?”

方小棠蹬着腿,悶悶道:“讓我離開,我不同你修行就是了。”

方小棠明白師尊定然是厭惡於她,那她寧可離開上清道宗,也不要受他們欺負,便是餵了外界的虎豹豺狼,也勝過讓他們羞辱。

只是心下戚戚然,不曉得義父知道了自己的死訊,會不會難過?還有趙若竹姐姐、小憐、小毅……

周志文臉色愈發陰沉起來,吼道:“小畜生,你在講什麼屁話?”方小棠把心一橫,罵道:“牛鼻子,有本事,你殺了我吧!”

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當適時,於修行界里,師徒的倫理厲害不下於父子。有道是,師教徒死,徒不得不死。

哪怕,師尊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口蜜腹劍的偽君子。做徒弟的,也不能對師尊不敬,須得敬孝道。只因他傳授過你修行,這一點,大於天,重過地。

一個有師承的修士,往往能力壓數位同階的散修。因此,也難怪乎,修行界重視師道綱常,不得忤逆!否則,人人唾棄,無地自容。

方小棠言語竟辱及周志文,堪稱大逆不道!周志文臉色鐵青,劈頭照臉就要再來一巴掌。方小棠頓時側身一跳,抓着他腕部,秀口狠狠咬下他的左掌無名指。

方小棠打從獲取趙若竹教導的《紅花》劍典,無時無刻不在研習,早具備部分真氣。

周志文當下怒火沖昏了頭腦,又思他不過一女娃,竟然沒有半點防備,讓他抓住猛啃,一時倒掙扎不出。

何況十指連心,這一處被咬,極為難耐。周志文右掌自她鎖骨狠狠一掌,吼道:“你想死吧?還不松嘴!”

方小棠這一刻滿是憤懣,即便棍棒相向,她也打定主意不松齒。頓感鎖骨脆響,疼痛難忍,嘴下更發狠,嘣的一聲,咬破皮肉,露出白骨。

周志文臉色一寒:“啊!小畜生!!”右拳猛地砸在了方小棠的太陽穴上,直把她揍得陷入昏迷,方捏住她下顎,把左掌無名指取出。

只看到一手血腥,骨節開裂,即便以靈藥調養,都可能留下後患,自此這一指的靈敏度將大為下降,影響自身的戰力,忿怒之下,衝著方小棠的身子又踹了十多下。

周志文撕了方小棠的一截衣物,簡單包紮好手上傷勢,左右巡視,還好沒有人看見。思忖這糗事要讓他人見了,散播到修行界,說上清道宗的周志文讓四代弟子方小棠啃傷了,必然丟了名聲,於是拿了一桶雪水,把方小棠潑醒。

疼!

好疼!

頭好疼!

流漫陸離滿是低語的夢境迅速支離破碎,迷糊的方小棠只覺腦袋抽痛異常,彷彿被人用棒子狠狠掄了一下,不,更像是遭尖銳的物品刺入太陽穴並伴隨有攪動!

方小棠凍醒過來時,只覺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尤其是腦袋,簡直頭痛欲裂。她藍裙扯爛,臉色青腫,一副被欺凌過的樣子。

“好了,別作可憐樣了。”周志文臉色也不好看,畢竟是劍祖師吩咐下來要照顧的人,他可不敢收拾的狠了。要是讓劍祖師瞧出端倪來,以他那暴脾氣,真有可能活剮了自己。

“你如此欺負我,義父不會放過你的!”

方小棠垂手低首,哭喪着臉,沒想到來到上清道宗,還是要受人欺負。她從未有一刻,這麼渴望變強,渴望成長!

周志文心下苦惱,這師徒關係,竟然搞得和仇敵一樣。

“你好好背誦這《寰宇八部》,若不出差錯,我就不再打你了。”

話畢,周志文轉過身,不願再看她憤激的神情。二者好歹是師徒,面子工作還是要做的,當下喚了兩個婢女替她稍稍整理了下儀容。

方小棠嘴上強硬,實則還是把師尊留下的那冊厚厚的《寰宇八部》妥善的收了起來,一有空就認真的翻閱。

方小棠記得若竹姐姐說過,書籍是智慧的結晶,若她能學會上清的道法,將來未嘗沒有擺脫師尊壓迫的可能。

只是,方小棠遺憾的發覺,《寰宇八部》固然是天地奇書,裡面記載了古來人、神、天、地、仙、魔、鬼、妖的所有知識,甚至時時更新,日新月異,是修行界人人必備的典籍。不過,沒有關於道法的任何內容。

不知道是周志文故意如此,還是忽略了道法的傳授。

昆吾,古時是萬仙之鄉。遠古時代,上清道宗獨尊寰宇,號令修行界,莫敢不從。哪怕自上古年間衰落了下來,依然不可小覷,世人皆知上清道宗隱藏的底蘊不知凡幾,固此能萬古長青。

天地變,而上清不變;天地改,而上清不改。

昆吾九峰的頂端,是一座天外移來的星辰,每時每刻璀璨的星輝以銀河落九天的奔騰氣勢傾瀉而下,流到主峰之上,然後再整個的由主峰四面八方每個邊緣傾流入昆吾境內。

在半空中建起巨大而壯觀的水簾幕。夕陽殘照下,唯美得猶如幻象。

而遠處的空中,還錯落着零零散散微末的靈島和靈山。有的險峻,有的飄逸,在一片水色天光的映襯下顯得分外靈動。

上清道宗的修行,極為苛刻。道士是典型的苦修士,衣食方面,很是簡陋。一日三餐,都是兩個饅頭搭三小碟鹹菜,這倒不是周志文刻意虐待方小棠,而是人人如此,亦包括教宗大人。

待半月後,周志文帶她去見教宗大人,自稱都傳下了上清道法,讓方小棠回答教宗大人的問話。

“棲霞嶺四品洞天,有三處福地,靈泉八眼,面積兩千坪,靈氣丙等,但純度不高,夾雜魔氣、陰氣,築基以下修士慎用!”

“佛心坊出售各種中階靈草,主打補氣類、回血類、養生類藥草,皆通過地魄靈藥院中級藥理職業認證,然進來有修士反映回血類藥草造假,以次充好!”

“南城妖鄉百年一度試妖大會結束,前十名傳授各種初級心法,妖鄉資深修士親自授課。前三名進入妖族十大族群潛修,第一名被冊立為天妖殿聖子。”

“……”

教宗大人欣然,問起修行界各方面知識、隱秘、忌諱時,方小棠都對答如流,事無巨細,無一字錯漏。

教宗大人快意一笑,直誇方小棠機敏聰慧。他是老實溫遜的玄學高人,君子可欺以方,怎麼會明白周志文早有設計,誆騙了他。

誠然,方小棠懂得修行界的一切常識,可要是讓她實踐起來,施展一兩個真正的道法,那幾乎不可能。

而教宗大人高屋建瓴,單從方小棠答出的那些常識里,就能自主構建出一切低端道法,自然不會清楚方小棠其實是不通道法的,這也就落入了周志文的圈套里了。

在上清道宗的那些日子裡,方小棠不能反抗師尊的欺壓,只能默默忍受。劍祖師除了那日教訓了她一通外,待她倒是極好,視如己出。可惜,劍祖師一大半的光陰都在閉關中渡過。

周志文每每令方小棠背誦《寰宇八部》,希望讓她出醜,好逮住她的通病,加以嚴懲。

奈何方小棠自修行以來,不說過目不忘,起碼也能一目十行,不過旬月,就將第一部的內容記個七七八八了。

好在,周志文也有自己的法子,他刻意逼問後幾部的知識,加以考較。一旦方小棠回答不上來,就是罰跪上大半日,或是一整天不許吃飯。

周志文臉上反愈發和善,一副好為人師,諄諄教導的樣子,看得幾位祖師也暗自點頭。周志文心裡得意,思忖道:“你忤逆師父,到頭來瞧是誰吃虧?”

方小棠曉得周志文在作弄自己,但他既不肯相授真正的道法,只一味刁難自己,她一時也沒有什麼好點子。

看教宗大人慈眉善目,方小棠要是沖他告狀,他頂多只會怪罪周志文幾句,只怕這牛鼻子回過頭會更用毒計來折磨自己,惟有等劍祖師閉關出來再談。

……

“你聽說了嗎?”樵夫一如往常的來到賣肉的鋪子,鬼鬼祟祟地低聲道。

腦滿腸肥的屠夫腆着個大肚子,遲疑道,“蛟?”

“是極,我昨夜砍柴就瞥見了一條大蟲,金角金鱗,興許就是那……蛟龍!”樵夫橘皮鶴髮的臉龐頓時露出些許笑意,得意道。“傳言中一斤蛟肉可增十年壽元,若是長角蛟龍怕是一甲子也有了,五百年前,玄水上人便是痛飲蛟龍血,活出第二世了。”

屠夫沒有搭話,一蹙眉,轉而凄然道,“嘁,這有什麼,我小時候還養了一條黑龍,為了救我,讓毒蛇咬死了!”

“你……凈會胡扯,我不同你講了。”樵夫一時氣得臉紅脖子粗,支吾了兩句,自個拎着肉便匆匆忙忙的逃也似得離開了。

“難道……他說的是真的?”屠夫望着暮色下遠處蒼茫的昆吾山,瞳孔內交替流轉着傾慕與獵奇之色。

……

“小棠早些安歇吧,都這般遲了。”天九打一個呵欠,自己倒昏沉沉地,差點睡去,方小棠忍不住舉着小爪子去逗弄她紅潤的小臉頰。

她是天九,道號只得一個單字淵,取義春分登天,秋分潛淵,而九源於九形九似。

這個女子是當日的黃衫少女,自從當日方小棠救下她後,就讓師銘澤祖師收為徒孫,地位超然,不下於三代弟子。

不過,天九喜歡和方小棠作伴,就自作主張地住進了她的屋子。對此,周志文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左右天九是他小師妹,還是上清九子之一的首徒,地位之超然,不是他能夠干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