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不置一詞的戴文只是吹了聲口哨，表示自己知道了，宋秉爵也就不再管他，他知道，戴文在這些方面一向都很有分寸。

到了目的地，宋秉爵率先從車上下來，程家舉辦宴會的地點選在了遠離住宅的一處宅子裡面，此時裡面已經是賓客來往如雲，不少歐洲貴族穿梭其中，裡面不乏一些古老而尊貴的家族，比如上次跟程無雙一起去A市的美第奇家族的那位小姐，此時也在人群里。

“嘖……以前還只是覺得程家徒有虛名，現在看來，程家可比我想象中的更殷實。”

戴文也注意到了這些人的身份，他也褪去了平日里那副弔兒郎當的模樣，站直了身子，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幾分清貴之氣。

“這樣倒是像個人樣了。”

宋秉爵看了一眼終於正經起來的好友，戴文從侍者手裡接過了兩杯酒，遞給好友一杯，“儘管在家族裡地位一般般，但是我在外面可是代表着波旁家族。”

“真希望你在外面獵艷的時候也能夠想到你的家族。”

對於他說的話，宋秉爵不置可否，他抿了一口酒，不由得挑了挑眉：

“真是財大氣粗，這樣一場宴會用的酒竟然是199eau??Margaux。”

“你以為這只是一場簡單的宴會？”

深諳歐洲大陸貴族尿性的戴文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極具嘲諷意味的笑容，不過襯着他金色的發色和英俊的面龐，倒是不會讓人察覺到笑容背後的深意：

“這些所謂的貴族就是想憑藉這樣的宴會來彰顯家族的實力。要麼不辦宴會，要麼就是極盡奢華，生怕落後於其餘的貴族。”

“還真是朝夢夕死的生活。”

宋秉爵不以為意，他喝了一口就把酒杯放下了，都到了這個時候程家的那位老太爺還沒有出現，看來是不會現身宴會了。

戴文在這裡也有一些認識的人，便先行去打招呼了，宋秉爵也朝着人少的地方緩步走了過去，剛剛在窗邊站定，一個侍者模樣的人就過來了，他躬身道：

“宋總，我們老爺有請。”

這個老爺，自然就是今天宴會的主人公程家那位老太爺了。

宋秉爵心中一凜，自己剛剛離開人群，就有人過來了，顯然是從自己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在觀察了。

跟着侍者穿過了幾個迴廊，終於在一間古樸的木門前站定，看着門上色彩已經不復光亮的黃金鏤花雕飾，宋秉爵猜想這應該是一間書房，侍者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了老人有氣無力的聲音：

“進來。”

侍者動作熟練地把門打開了，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宋秉爵看着黑洞洞的房間，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宋家小子，要是這裡面埋伏了一隊殺手，那你可就要命喪於此了。”

黑暗中傳來了老人有氣無力的聲音，伴隨着這個聲響，一盞燈打開了，宋秉爵這才看到靜坐在黑暗裡的老人，曾經是一時的風雲人物的老人坐在沙發上，膝蓋上面放着一張裝裱好了的照片，他抬起眼睛來，眼中有着精銳的光芒：

“還真是年輕，膽子大。”

“在程老太爺的府上，我相信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在程老爺子對面坐了下來，兩人中間隔着一張茶几，他的面前放着一杯茶，明顯是早就泡好了等着他。

“不行嘍，老太爺也不是當年那個雷厲風行無所不能的人了。”

對於他的說法，程老爺子宛如被風乾的老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他知曉了這位後生最近鬧出來的大動作，帶着幾分審視意味的看着他：

“你父親做出的那些荒唐舉動，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了，怎麼你突然開始計較起來了？”

“之前不計較，是因為還沒有想要保護的人。”

自己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宋秉爵也不想瞞着他，“說實話，即使知道了他對母親做過的那些事，我也只是覺得母親自己不去爭取，也算是她一步一步走到那種田地。”

“你還是太年輕了……”

知曉那段往事的老爺子只是微微一笑，他是局外人，反而看的比誰都清楚，他也不想多說什麼，抬起了那隻手輕輕擺了擺：

“我是看着宋清長大的，她和我的小女兒是同齡人，兩個人也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她看起來柔柔弱弱沒有主見，實際上比誰的主意都要大。你的外祖父曾經就說過，只恨宋清是一個女孩兒。”

對於他說的話，宋秉爵一半相信一半不信，從宋清留的那一手，他就明白了，她也許還是有些手段的。他無意與他爭辯太多，便直截了當地問道：

“不知道你把我叫過來是為了什麼事？我猜，從我踏入程家的大門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

“的確是有事需要你的幫忙。”

蒼老失水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程老爺子顫顫巍巍着手，把自己膝蓋上的那張照片推到了宋秉爵面前，示意他拿起來：

“我們程宋兩家是世交，你藉助宋老頭子留下來的資源，開創了‘龍宮’，這些事情我都知道。”

看了看那張泛黃的看照片上對着鏡頭笑得溫柔的女子，宋秉爵還真有些摸不准她是誰，畢竟程家是一個大家族，他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是……”

“這就是你母親年輕時的摯友、我最小的一個女兒，程雯。”

提起這個已經逝去多年的女兒，程老爺子眼裡有着深切的哀痛，他眼裡的光一寸一寸地黯淡下去：

“我是老來得了這麼一個女兒，前頭的都是兒子，所以格外地寵愛。把她養成了一個不諳世事的性子。”

是一段陳年往事，無非是富家女愛上一個小混混的愛情，她捨棄了家族親人，跟着他過浮萍一般的生活。

“那個時候我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是真的想要跟他共度一生，只想着等她在外頭吃了些苦，就會乖乖地回來了。”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程老爺子聊起往日，都仍舊後悔不已：

“誰知道沒等我把她接回來，她就出了事……”

“那你今天特地找我來，是跟她有關？”

程老爺子必定不會毫無緣由地跟自己提起這些事情，宋秉爵猜到了他委託自己的事情必定跟程雯有關，“是她的兒女？”

“不錯。”

想到自己新近得到的消息，程老爺子有些激動起來，他微微坐直了身子：

“我剛得到的消息，程雯還有子女留在世上，但是年代久遠了……按理說，生下來的應該是一個女兒，當時我的人趕到的時候，說是程雯難產，生下的女兒因為先天不足死了。當時我們也沒有懷疑，直接把那個女嬰的屍體下葬了。”

“直到前不久，我們無意間找到了一個曾經給我女兒接生過的人，他回憶，說那個孩子一生下來就被人接走了，說是要送上去往中國的一艘輪船。二十多年過去了，雖然找到她的可能性已經很渺茫了。但是，在我行將就木之前，如果能夠找到她……也算是了卻我這麼久的一樁心事吧。”

“二十多年前？”

真是太過久遠了，宋秉爵皺了皺眉頭，“這個時間線，的確有點太長了。”

“正是因為是一件難度很大的事情，所以才要交給你來辦。”

在黑暗裡摸索着拿出了一本文件夾，程老爺子遞給了他，是迄今為止程家所能收集的一些資料，“當年那艘船，應該是你們宋家運送貨物的船隻。那個時候的宋家做的是什麼生意，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所以，我的手也只能伸到這裡為止……”

“我幫你調查，有什麼好處嗎？”

雖然有難度，但是想必也應該不會太難，宋秉爵決定答應下來，他抬眸看着眼前的老人，“這畢竟可是要耗費我大量的精力。”

“宋氏集團出口到英國的貨物，稅率少收取三分之一。”

對於宋秉爵會提出要求，程老爺子一點都不意外，他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年輕後生：

“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不如何。”

對於程老爺子提出來的條件，宋秉爵並不怎麼滿意，他微微一笑：

“宋氏集團並不是一個出口貿易型公司，你給出的這個條件完全避開了對我最有利的環節啊。”

“上一個坐在這裡跟我談條件的人，已經不在世上了。”

沒想到宋秉爵竟然真的跟自己談起條件了，程老爺子不由得微微一笑，“你說吧，你想要什麼，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都會給你。”

“比起這些東西，我更想要的是，和程家能夠達成的秘密協約，我希望彼此保持同盟的態度。”

宋氏集團有了如今的規模，宋秉爵考慮的已經不僅僅是浮於表面的利益，金錢已經是唾手可得，更重要的是如何能夠獲得更多穩定的、足以應對任何事情的人脈，他看着良久靜默的老頭子，“一個態度，換來你的孫女的下落，我想，對程家來說，這應該是一樁不錯的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