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除了家世，你沒有比宋秉爵差的地方。汪可頤真是瞎了眼，竟然替宋秉爵說話……”

直到現在還是意難平，蘇敏君一想起平時對自己唯唯諾諾的汪可頤這次竟然也敢跟自己唱反調，心裡就越發有一口氣出不來，再回頭想想汪可頤“有感而發”的那些話，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汪可頤那樁樁件件，都像是對比着自己說的！

真是越想越氣！

蘇木見她的臉色驟然晴轉多雲，也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麼，只能寬慰道：

“宋秉爵財力雄厚，她為宋秉爵說話並不奇怪。更何況，就像姑姑你說的一樣，婚姻大事自然是要無瑕自己做主的，就算宋秉爵再好，無瑕不鬆口，爺爺他們也拿她沒有辦法。”

“這倒也是。老爺子自己今天說了，婚姻大事上要尊重程無瑕的意見……唉，要不是蘇家現在處境艱難，我是怎麼也瞧不上這個程無瑕的。說到底也不是我們本家長大的，要不是老爺子寵愛她，我都懶得搭理。蘇木，真是委屈你了。”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蘇敏君瞥了一眼正捧着手機玩的蘇葉，又道：

“你姐姐是個沒什麼心計的，你平時要多指點她，別讓她在外面鬧出了笑話。”

“是。”

看了一眼對這邊的談話一無所知的姐姐，蘇木很是花了一番力氣才壓下心頭的不屑，兩人雖然是姐弟，但是蘇葉的有些行徑實在是讓他都覺得面上無光。

“姑姑，你有沒有想過先給我姐姐……”

靈光一閃，蘇木殷切地看向她，他的意思很明了，如果能把蘇葉先嫁出去……他的阻力會小很多。

“你是說……”

瞬間明白了侄子的意思，蘇敏君皺着眉頭打量着蘇葉，自己的這個侄女兒外貌嬌艷，是男人一看就會動心的那種，但是缺點就在於淺薄無知，一張口就讓人心生反感。

“剛才聽堂妹的意思，好像她倒是對——”

“程家門第太高，更不要說三房裡唯一的男孩兒了。”

搖了搖頭，蘇敏君臉色有些冷硬，雖然她費心費力替蘇家謀一個前程，但是也不會糟踐程家的門楣，“到了程家這個地步，不是普通的行商人家的女兒配得上的。以後程無雙接管了大房的家業之後，勢必要在上流社會行走應酬。那是什麼圈子？那是掌握着國家命脈和財富的圈子，程家你就不用想了。先別說大哥答不答應，連我都不會同意。”

聞言，蘇木臉色有些尷尬，他原本的意思是讓姑姑搭線做媒，讓蘇葉嫁給宋秉爵的，沒想到她會錯了意……那話語中透露出來的隱隱約約的門第的輕視之意，讓他很是不甘：

蘇敏君不也是從蘇家嫁進了程家？怎麼她可以、蘇葉就不可以？擺明了就是瞧不上現在的蘇家！

“姑姑，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你找我有什麼事？還是哥哥那邊有了新的消息？”

被宋秉爵從後面握住手臂的時候，慕晚安正在思索着沈聿的存在是不是暴露了，猛然被人一拉，倒是讓她有幾分驚嚇，在看到宋秉爵的臉之後，這幾分驚嚇又變成了些微的憤怒：

“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希望我我們兩個減少私下接觸的次數。”

“你哥哥回了大陸。”

言簡意賅地道，宋秉爵鬆開了手，面容冷峻，“我只是來告訴你這個消息。”

說完，宋秉爵轉身就走，這次，輪到慕晚安急了，她顧不得剛才自己說過的話，一把攔在了宋秉爵身前，“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你難道想站在這裡說？”

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的女子，宋秉爵微微垂下了眼眸，眼神一錯不錯地看着她臉上露出的慍怒、擔憂——她已經很少在他面前露出這樣生動的表情了，“今天蘇敏君突然提起那座莊園，絕不是無的放矢。”

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慕晚安也知道，這裡人來人往，的確不是什麼說話的地方，便跟着他，一路走到了他的別墅。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宋秉爵所住的地方，比起中心別墅區，這裡的獨棟小別墅破舊得不是一星半點，花崗岩外牆上爬滿了爬山虎，伸出的窗戶的小陽台上掛着吊蘭，還種着一些白玫瑰和鈴蘭；不過走進去之後，她內里的裝飾和其他別墅並沒有區別，一應物品應有盡有。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慕晚安一邊打量着他的居所，一邊問道：

“他為什麼要重返大陸？大陸現在的情勢他又不是不知道。”

“如果想得到準確的答案，你應該要去問沈聿。”

給她端來一杯茶，宋秉爵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據我的猜測，他應該是為了林未海回去的。”

“林未海？”

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慕晚安不由得蹙起了眉頭，“他怎麼會為了林未海回去？”

“誰知道呢？”

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宋秉爵直視着她的眼睛，深邃的眼眸里似乎隱藏着些許訊息：

“一個男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險，難不成只是為了看這個女孩兒一眼？”

“……”

聽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但是慕晚安並不想接受這個說法，“不過幾天的相處，哥哥怎麼可能對她產生男女之情？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先走了。”

說著，慕晚安就要站起身來，宋秉爵隔着一個桌子的距離，準確無誤地握住了她的手。

“還有什麼事？”

驚詫地回頭看着他，慕晚安掙了兩下卻沒有掙開。

“晚晚還真是有當渣男的潛質。”

輕輕一笑，宋秉爵臉上滿是自嘲之意，“用完了就扔，你還真是無情。”

這話聽起來着實有些詭異，慕晚安被他的表情逼得竟生出了些愧疚感，她狼狽地把頭扭到了一邊：

“我早就說過，我們兩個之間已經結束了，現在我們頂多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還請你不要露出這樣的深情，別人知道了指不定怎麼想我。”

“我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我只在意你。

看着她背過身去，宋秉爵心情複雜，但還是執着地望着她，良久之後才開口：

“我知道，季雲華也來到了英國，還得到了程公的青睞。”

“然後？”

“……”

沉默良久，宋秉爵終於還是鬆開了她的手，他內心苦澀，但是卻說不出更多的話來，只是強打起精神道：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我也無比希望那個給你帶來幸福的人是我。”

說到這裡，他微微有些哽咽，但是面上依舊維持着平日里的冷靜，“晚晚，我不留你了。”

因為我知道，已經強留不住。

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宋秉爵，慕晚安心裡也是一陣複雜，被鬆開的手彷彿還能察覺到他手心的溫度，但是他們，卻已經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不敢耽於這種情緒，慕晚安一言不發，低頭快步走了出去，直到走出了很遠，才稍微清醒過來。

她方才走神，竟是走到了自己以前沒有來過的地方，雖然也有建築群，但是並不是她熟悉的幾處別墅，她往前又走了走，竟在這別墅前的院子里看到了程無恙。

三房平時的存在感極低，三嬸汪可頤是個溫柔漂亮卻不多話的女人，程無恙不過十五歲，平時也不多在程老爺子面前露臉，所以慕晚安也跟她沒有太多交集。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正在畫畫的程無恙一抬頭卻看見了她，先是愣了愣，隨即很快就起身：

“無瑕姐姐，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散心的時候正好到了這裡。”

找了個借口，慕晚安見她並不排斥自己，便走上前去，“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畫畫？三嬸呢？”

“媽媽說爸爸今天想吃她做的菜，就先去廚房準備了。無瑕姐姐你找我媽媽有事嗎？”

聞言，慕晚安連連擺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用，我就是過來看看。因為在爺爺那裡很少見到你，所以我……”

“我要是在爺爺面前多待一會兒，二嬸就該說一些陰陽怪氣的話了，為了不給我媽媽添麻煩，我寧願少去。”

十五歲的小姑娘說起話來的時候已經宛若大人了，她一邊漫不經心地蘸着水彩顏料，一邊跟慕晚安聊天：

“二嬸不喜歡別人在她面前搶了風頭。我媽媽說，與其跟這種人多費口舌，還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退讓，所以看到你跟二嬸對着來的時候，我都很開心。”

“你怎麼知道我和二嬸對着來？我可沒有不尊敬她的地方。”

程無憂稍顯冷淡、程無咎太過跳脫，倒是年紀小小的程無恙，看似悶不做聲，其實古靈精怪，最和慕晚安的性子，她狡黠一笑：

“這話要是被二嬸聽去了，臉色肯定一陣陣鐵青。”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好賴我總分得清楚。上次你給那個蘇葉沒臉，其實就是在打二嬸的臉呢！”

撲哧一笑，程無恙洋洋得意地道：

“說起來也是二嬸自己沒腦子，竟然好意思把蘇葉帶過來，丟臉還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