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知道紀氏不會這麼好心，若是她們一個兩個真的有了身孕，紀氏早就急得跳腳了。

不過，眾人也沒多想，只當紀氏不過是想在琴東山面前扮演賢惠的模樣。

陸氏安靜地站在人群中，眼底早就沒了之前的慌亂，她不確定紀氏是不是知道了什麼，至少，在這個時候，她不能心虛。

很快就輪到她了。

女醫先是問了她最近的飲食習慣，又仔細給她把了脈，提筆在紙上寫了點注意事項，開了個方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姨娘總覺得紀氏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轉，可等她抬頭時，紀氏的目光又看向了別處。

陸姨娘相信自己的自覺，否則這些年也不會在紀氏的眼皮子底下活的遊刃有餘，強作鎮定地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裡的煩躁與惶恐。

待十六個小妾都檢查完了身體，離開“蓮院”後，紀氏才假惺惺地對女醫說道：“近年來，相府一直沒有添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本夫人容不下人，本夫人心裡也委屈。所以今兒把你請來就是想給她們看看，免得外面的流言越演越烈。”

女醫是專門給世家大戶的夫人小姐看病的，所以對這些世家大戶的後院很是了解，她雖然知道紀氏的話不過是說給她聽的，卻還是假裝讚許地點頭。

“夫人心善，才能容下這些人，相府添丁是遲早的事，外面的傳言也會不攻自破。”

也就是說，這些人都沒問題了？

紀氏眼珠子一轉，又道：“陸姨娘之前生下偉哥兒後，身子一直不好，不知該如何調理？”

女醫頓了頓，看着手裡的單子，說道：“陸姨娘氣血兩虧，是要好好調養，待會我再開副方子，只要服用三個月，會慢慢好轉。”

紀氏點頭，卻又不放心地追問道：“陸姨娘的情況，可是生產的時候沒調養好？”

想是沒料到紀氏會問的這麼仔細，女醫一愣，隨即說道：“有一部分的原因，所以需要好好調養。”

紀氏心不在焉地點頭，心裡卻琢磨着另一件事。

聽女醫的說法，琴明偉真是陸氏生的了，可是，藥婆子的藥方不會出錯，那十幾個小妾身體也健健康康的，不是也一個都沒懷上，更加證明了藥婆子的藥方沒錯，那，究竟是哪裡錯了？

送走了女醫，紀氏再次把藥婆子叫來了。

“女醫診斷過了，陸氏是生產過的。”紀氏語氣淡淡的，分辨不出她此時的情緒。

藥婆子眉梢一挑，“不可能，老奴別的不敢說，可這葯絕對沒問題。”

對於祖傳的藥方，藥婆子有十成十的把握，要知道，這些年，她可是靠着這副藥方過日子。

紀氏有些不耐煩，“那麼大一個活人站在那裡，總不會是憑空冒出來的吧？”

“老奴認為，只是把脈的話，不能說明問題。”

“你的意思是……”紀氏眼中精光一閃。

生育過的身體與未生育過的明顯不一樣，可是，陸氏之前生下了琴明柔，要如何判斷她是否生下了琴明偉？“老爺那邊……”紀氏遲疑了，手指絞着手帕。

“夫人想怎麼做？”藥婆子陰森森地問道。

紀氏看着窗外，眼底儘是掙扎。

良久，終於閉眼，“用最後一味葯吧。”

“夫人早該如此。”藥婆子一副孺子可教的語氣說道。

紀氏苦笑。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這樣，可對不起她的是琴東山，眼睜睜地看着相府不停地進新人，誰還會在乎舊人的喜怒哀樂？

進來的，一個比一個嬌媚，一個比一個年輕，人老珠黃的紀氏豈能不着急？

這些人是威脅不到她的利益與地位，可哪個女人能忍受男人的朝三暮四？

這些年相府雖然消停了，可不代表紀氏願意看到別的女人給琴東山生兒育女，不是她有多在乎琴東山，她只是不能容忍相府的東西還有別人來分割，整個相府都是她兒子的！

如果不是陸氏意外懷孕，她也不會再懷上琴明彥爭寵。

相府的孩子已經夠多了，是該永絕後患了。

咬牙，她對藥婆子說道：“這事要儘快。”

百花園。

這大半個月，琴明軒一直在如嫣這裡，自從薛玉拍下如嫣後，又包了她半個月，銀子付了，留宿的卻是琴明軒。

也因為有了這一層的關係，琴明軒與薛玉的“友情”突飛猛進，兩人經常到畫舫吟詩作樂，當然，同行的還有其他世家公子哥。

或許是因為琴明軒“包下”了如嫣，這些人對琴明軒的態度也緩和了幾分，畢竟是一起逛過窯子的人，革命友情十分堅固。

酒過三巡，一人突然斜睨着琴明軒，吃味地說道：“軒少，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平日里，兄弟們沒少照顧你，有福同享，你可不能獨霸美人啊。”

話音一落，眾人跟着起鬨。

如嫣面色一變，小心翼翼地看着琴明軒的側臉。

一個妓子而已，還不是男人的玩物？

再清高，也是萬人騎的玩意兒，琴明軒騎了這麼久，也該輪到他們這些兄弟了。

眾人巴巴地望着琴明軒。

這種遊戲，他們不是沒玩過，所以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看得起琴明軒，才會邀請他一起。

如嫣緊張地抓着琴明軒的衣袖。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逃不過這樣的命運，可她是何等高傲的一個人，怎麼能容忍被人如此侮辱？

更何況，如嫣清楚地知道，她的恩客越多，身價越低，日後要是真的遇到了身份尊貴的，她已經殘花敗柳，還怎麼去爭取？

在如嫣心裡，她與一般的妓、女不同，琴棋書畫是從小熏陶的，舉手投足絲毫不比世家小姐差，所以，她才會想着成為端王世子的紅顏知己從紅顏知己開始，步步為營。她不信憑自己的美貌、才華與手段，不能給自己謀個錦繡前程。可原本算計好的，被琴琬破壞了！

可她不認命，在老鴇要她開、苞的時候，她就下了決心，不管第一個恩客是誰，她都得賭一次，沒想到竟然是琴明軒。

所以這大半個月，她小意伺候着，也漸漸摸到琴明軒的一些脾氣，好在，她也是有幾分才氣的，紅袖添香什麼的，也讓琴明軒留戀了好幾日，可是今日……

如嫣頓時紅了眼，可憐兮兮地朝琴明軒看去。

琴明軒也是一臉陰沉，雖說妓子是玩物，可現在如嫣好歹是他的女人，真要給這些人玩了，不是打他的臉是什麼？

“怎麼，軒少不樂意？”先前發話那人，藉著酒勁，說道：“軒少該不是對一個妓子動心了吧？”

“你什麼意思？”琴明軒冷聲問道。

那人早就看琴明軒不順眼，若不是因為琴明軒背後有個琴東山，他才不會容忍琴明軒的虛偽。

在他眼裡，琴明軒自詡是讀書人，目空一切，明着是與他們一起玩樂，實際上根本沒把他們當回事。所以先前他才故意說了那句話。

瞅着氣氛不對，另一人出來打圓場，“好啦，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遊戲，你們還玩上癮了，大家是兄弟，不可為了個女人傷了和氣。再說了，今兒大家是出來尋歡作樂的，要是女人不夠，再叫就是。你小子看上如嫣，也要等軒少玩膩了才行，先來後到你懂不懂？這半個月，軒少可在如嫣身上花了不少銀子。”

先前嗆聲那人唧唧歪歪地撇嘴，嘴裡沒說什麼，心裡是不福氣的，陰森森的目光一直瞪着琴明軒。

依着琴明軒的心性，他是想直接拂袖走人的，可在座的都是世家公子，日後在朝堂上都是同僚，琴明軒還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得罪這些人，可也不會把如嫣讓出去。

原本萎靡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眾人一看風向不對，聊了幾句後，就帶着人尋別處快活去了。

琴明軒帶着如嫣下了船。

如嫣一直緊張地看着琴明軒，第一次有了無助感，當初她想勾搭端王世子的時候，都沒有如此憎惡過自己的身份。

身不由己？

可她偏偏要主宰自己的命運！

怯生生地抓着琴明軒的衣袖，如嫣欲說還休地看着他。

琴明軒皺眉，一言不發地回望過去。

如嫣心裡一緊，卻還是勉強擠出了微笑，“琴公子，如嫣連累你了。”

“和你沒關係，”琴明軒聲音緩了緩，“今兒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如嫣溫順地點頭，心裡卻着實沒底。

這半個月，琴明軒看似對她很好，也算溫柔，可她知道琴明軒骨子裡是看不上她的，如果不是她的琴棋書畫勉強能入琴明軒的眼，他也不會在她房裡待那麼久。

當然，這其中也有薛少出銀子的緣故。

她不指望琴明軒能帶她脫離火坑，可只要有琴明軒在，“百花園”里就沒人敢給她臉色看，她也不用接待那些亂七八糟的人。

忐忑不安地上了轎，如嫣一臉愁色。

轎夫抬着轎子朝“百花園”走，走了不到百米，轎子突然劇烈顛簸起來。

“怎麼了？”如嫣話音未落，帘子被人從外面一把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