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一個被仇恨浸染透徹的人，變得極端神經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回想起自己被困在安全區的實驗中心時，也曾幾度產生過毀滅一切的念頭。

或許因為我心中還有牽掛，所以這樣的念頭只是念頭，不會付諸實際行動。

不過聽小蘿莉喪屍的語氣，它是下定了決心要和圖木死磕到底。

但其中有個問題，我覺得需要問清楚：“圖木既然知道你的弱點是鹽，臨時營地應該也準備了這類武器，到時你怎麼辦?”

小蘿莉喪屍咧開嘴角，詭秘一笑：“姐姐，鹽再厲害，碰不到我，又怎麼傷害我？”

它咯咯樂了兩聲，又說：“我準備了防鹽防燙的衣服，只要穿上就能低檔一陣，但在海里就不行了。”

我暗暗點頭，如果衣服很厚重，的確沒辦法穿着它渡海，所以它才需要飛艇。

它將這個信息透露給我，從另一個方面講，等於是表明它沒有繼續攻擊我們營地的打算，至少目前不會。

要是它現在就穿着這種防護服衝進蓋市，我們的熱鹽武器效果會大打折扣，肯定會造成不小的損失。

“光聽你的一面之詞，我沒辦法答應，你告訴我圖木的臨時營地在哪，如果我證實他在用倖存者製造木乃伊，我就幫你。”

“可以，你會知道我沒有騙你，他的臨時營地在長島縣。”

“那是東省境內。”

“是的。”

“給我點時間，三天後，咱們還是這個時間，還在這裡見面。”

“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小蘿莉喪屍說完，身體騰空躍起，在半空中划出幾個拋物線，身影消失在山坡的另一端。

山下的人見我平安歸來，從雪地里跳起來，迅速向我圍攏過來，回程的路他們不用再隱藏行跡，我們一起走回蓋市。

古昱仍然站在出城的公路口，我看到他便拋下身邊的幾個人，朝他跑了過去。

他的臉都凍紅了，濃密的睫毛上結着厚厚的白霜，我趕緊拉他進城，心像被揉成了一團兒。

在冰天雪地里一站幾個鐘頭，放着可以避風的崗亭不進，這已經不是心神不寧了，他根本是在提心弔膽。

我用力眨了兩下眼睛，把眼淚憋回去，在回醫院的路上，我始終沒有看他。

現在他不說、我也懂了，他是擔心我一去不回，這跟小蘿莉喪屍無關，因為他很可能不知道我是在哪次出門後失蹤的。

保證的話就在嘴邊，但我終究是忍住了，蒼白的承諾並不能讓古昱安心，我們很清楚高妍從哪來，她說的話不可能是‘maybe’。

“阿昱，我得去東省一趟。”我從來沒覺得一句離別的話，是這樣難以啟齒，果然，古昱握着我的手緊了緊。

“那個小喪屍說，圖木的臨時營地在長島，他在用倖存者製作木乃伊，我去證實一下，如果情況屬實，我就替它滅掉木乃伊，它是圖木實驗室的失敗品，想坐飛艇去長島找圖木報仇。”

“它不怕鹽嗎？”

“它做了防護服，能頂一陣。”

“你打算一個人去？”

“快去快回，就瞧一眼。”

古昱沉默半晌，陷入了認真思考中，小蘿莉喪屍的事與蓋市營地息息相關，不是只關係到我一個人。

其實回來之後仔細想想，還有許多問題沒有弄清楚，比如小蘿莉喪屍復仇成功，它和它的白色喪屍軍團又將何去何從？

雖說我自己也是喪屍，可我一點都不想和白色喪屍做鄰居。

一回到醫院，我們立刻被暖烘烘的熱氣包圍，我伸手捂住古昱紅通通的臉，把他睫毛上的冰霜用手指捂化。

古昱的嘆息從我手掌間划過，他的決定沒什麼懸念，跨海行動我是最佳的人選。

我們沒有船，再說開船去東省目標太明顯，圖木不可能放鬆對長島附近海域的監控，偵察任務最要緊的是隱秘，一旦被發現就前功盡棄了。

而我不需要任何船隻，只要帶上飛灰和游泳圈，就能悄悄登島。

藏區那邊還有事情等着我，留給我們考慮的時間不多，得到古昱的首肯，我立即準備東西出發。

蓋市臨海，救生圈倒不難找，出去逛一圈兒就搜羅回來好幾個，連帶着打氣的工具全都準備齊了。

古昱找來蓋市地圖和一張全國地圖，測算出中間海域的面積，從中選取最近的一條路線，畫了出來。

單憑紙制地圖難免存在誤差，但現在條件有限，沒有衛星定位，我能依靠的只有指南針。

古昱儘可能地為我繪製出途中的參照物，在大海上僅靠一隻指南針前行等於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何況我既不是老船長、也不是經驗豐富的漁民。

要說有什麼是值得我自信的，那就只剩命大一條了。

等出行的一切全部準備好，已經是夕陽西下，夜色是我最好的偽裝色，即使它會增加我出行的危險係數，我也必須在夜間出發。

古昱給我找來的救生圈做了改裝，改成了一個小型橡皮筏子，這樣我每次落腳的時候，不會沾到海水弄濕自己。

阿熒用前些日子裝飾剩下的塗料把救生圈塗成了大海的顏色，還塗了一塊同色的布料，讓我當偽裝服用。

雖然我認為潛入海中比任何偽裝都管用，但這是阿熒一番心意，我還是收下了。

古昱送我到海邊，我蹲進救生圈改裝的皮筏子里，按着他指的方向跳向大海。

指南針就掛在我胸前，我蹲在救生圈裡頭頂着阿熒為我製作的‘偽裝服’，藉著夜色向大海深處移去。

古昱為我規劃的路線，避開了安全港市，從我出發的地方到東省的長島縣的直線距離大約是四百多公里，這次出行拼的是我的精神力。

前半段路程我是貼着海岸線走，走到三分之一，我就移向了更深的海域，免得被安全港市的木乃伊發現。

到長島縣必須路過安全港市，自然那裡到長島的路也近，我晉階後精神力的儲備大幅度增加，使用飛灰跑四百公里完全沒問題。

不過這只是單程，回程的時候會慢許多，但那時候我就不急了，慢點也沒關係。

進入長島縣附近的海域，我發現時不時有航拍專用無人/機在頭頂盤旋，心說圖木果然是防着有人靠近長島。

再使用簡單的偽裝恐怕就要被發現了，我把救生圈的氣放掉，收起來裝進背包，採用水下潛行的方式接近長島。

為了避免被發現，我特意繞了大半個島，在望夫礁公園一側登陸。

夜色深沉，天空布滿層層疊疊的陰雲，這可算是天公作美，正是我登岸的好時機。

接近海灘的區域，不再有無人/機偵察，而是由海岸巡邏隊負責，這樣的布置對空間跳躍形同虛設。

我輕鬆穿過巡邏隊的防線，來到他們後方，進到島的內部區域。

長島縣其實是由若干小島組成，其中兩座面積最大的島中間由跨海大橋連接。

如果是從安全港市坐船過來，那麼最近的登陸地點應該是在北長山島的月牙灣，但那並不是長島縣的中心，而我的偵察目標是長島縣的中心地帶。

越是接近中心地帶，巡邏隊出現的頻率就越高，更有巡邏車在街面上巡行。

島上的路燈只打開了三分之一，除了偶爾經過的巡邏車，四周一片寂靜。

街邊的建築里一絲燈光也沒有，圖木接來數萬倖存者，然而此刻，我沒感受到那麼多活人的氣息。

假如不是有巡邏隊走來走去，這裡就像一座鬼城，當然，用飄忽的身影逛街的我，或許比鬼城更像鬼。

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我隨便找了棟沒人的居民樓，進到屋裡翻出一套乾爽的衣服。

從住宅內部的狀態判斷，這裡應該挺長時間沒人住了，幸好衣服是放在真空收納袋裡的，密封的袋子雖說已經漏氣了，不過衣服保存得很好、很乾凈。

我翻出帽子和圍巾戴上，然後出門繼續在街上轉悠，將數萬人製作成木乃伊肯定需要合適的場地，而我要找的就是這個‘製作工廠’。

場地是最關鍵的先決條件，所以工廠不可能在空間小的地方，我約摸不是在醫院，就是在學校。

因此我直接繞開銀行、飯店一類的建築，先到縣醫院轉了一圈兒。

醫院裡的燈都滅着，一點動靜也沒有，裡邊也沒有活人的氣息。

製作木乃伊的地方一定會有守衛，不可能一個活人沒有，我離開醫院，轉道向島上的中學走去。

校園裡同樣靜悄悄，但我嗅到了活人的氣息，尤其是教學樓，裡面有幾百號人。

這個時候學校里有這麼多人，絕對是反常現象，我從學院後門跳進院牆，眨眼間跳上教學樓的天台。

天台上也布置了人放哨，因此我更加確定學校有貓膩，不過被我的精神襲擊後，天台上的人都沒注意到我。

從天台往下移動，我使用了天線，探查各個房間的格局和物品擺放的位置，以免弄出聲音暴露自己。

但從樓頂一直下到一樓大廳，我沒再見到任何人，可活人的氣息卻愈發濃烈，說明樓里的確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