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喬鬆鬆衣領，把早就歪掉的領帶扯下來扔到一邊，說：“沒錯，我一直在研究怎麼控制這些發瘋的怪物。”

“到目前為止還沒成功嗎？”我可還記得他說失敗了九十九次，第一百次又被我打斷了。

“是的，非常可惜，暫時還沒有成功，不過我相信只要再給我點時間，一定能成功！”

我又問：“可以同時控制很多高等喪屍嗎？”

老喬回答說：“孩子，理論上是可以的。”

說著，他伸手掏掏西裝外套的口袋，又在我面前做了個攤手的動作，說：“我們逃出來的時候，把所有研究資料和成果都落在了實驗室。”

換言之，如果他想繼續研究，必須從頭開始，他說：“通過高等喪屍解決普通喪屍，多麼絕妙的主意，現在全泡湯了。”

“讓喪屍自相殘殺……”我摸摸下巴，想法是好的，只是略有些天真。

老喬可能從我的語氣中聽出了什麼，反問道：“你有更便捷的方法？”

我想了想發現確實沒有，讓喪屍自相殘殺對人類來說確實便捷，但是，他難道不知道這世界上有能控制喪屍的喪屍？

“好吧，你用什麼方法來控制他們呢？這種方法可靠嗎、安全嗎？”

老喬剛才還為他的研究據理力爭，現在聽到我這麼問，聳了聳肩，無奈地說：“在喪屍腦子裡植入芯片，但是病毒細胞會排斥芯片，所以，你知道，有效時間很短。”

我假裝好奇的問：“這種芯片現在還有多少？我是指，留在實驗室的那些。”

老喬看了我一眼，語氣懊惱：“實驗室毀了，世界上最後一個成品在你扔掉的那隻喪屍腦袋裡。”

古昱替我問：“重新製作需要多少時間？”

“六個月或者更久，上帝知道，而且我並沒有取得真正的成功，你們有句古話，叫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也許第一百次實驗也會以失敗告終。”

在我們交談的時候，我注意到司機湯姆一直在沖老喬使眼色，老喬雖然看到了，卻並不在意，還衝他擺了擺手，意思是沒關係。

司機湯姆卻不肯放棄，不是咳嗽就是清嗓子，老喬實在沒辦法，揮手打斷他，說：“好吧好吧，我知道自己說的太多了，可是湯姆，他們如果是壞人，剛才可以把咱們丟在外面。”

司機湯姆一看老喬的態度，便說：“他們只是想套你的話。”

老喬一臉不解，“這是對人類有好處的事，為什麼不能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司機湯姆的視線定格在我和古昱臉上，他眼睛不大，但聚光，此刻他的視線像兩道x光，在我們臉上掃來掃去。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好人，也許他們會利用這個消息，也許他們想得到這種技術，總之是為自己謀利。”

我忍不住點頭，對司機湯姆說，“你說的對。”

老喬插話道：“不，如果他們真要這麼做，肯定不會輕易承認。”

司機湯姆再次掏出手槍，對老喬的話置若罔聞：“說，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別告訴說是倖存者，廣省境內不可能有你們這麼乾淨整潔的倖存者。”

我緩緩舉起手，做了個投降的手勢，“別激動，我們只是路過，聽說藏區那邊有收容中心，所以過去碰碰運氣，結果並不怎麼樣，只好回北方老家。”

老喬聽我這麼說，忽然激動起來，“現在這種時候沒人能橫穿整個國家，你們倆一定是等級非常高的異能者。”

我謙虛一笑：“不是不是，還行吧！”

司機湯姆的冷酷和老喬的熱情形成鮮明的反差，他們根本不像是一個地方出來的人。

司機湯姆要求檢查我們倆的隨身物品，要我們把東西交出來，放到桌子上，我和古昱依言照辦，我們倆身上除了武器就是彈藥，別的東西一概沒有。

司機湯姆看看一桌子的武器和彈夾，問我們為什麼長途跋涉沒有背包？

我說背包在三輪車上，逃跑的時候沒顧上帶，他要不信可以回撿到我們的地方看看。

其實背包確實有，只不過裡邊是空的，要不要都無所謂，所以我們跑的時候才沒帶上。

司機湯姆沒發現別的可疑之處，老喬終於不耐煩了，在他看來我們只是兩個路人，而且剛剛救了他們的命。

他們不該這樣對待救命恩人，他命令司機湯姆放下槍，向我們倆道了歉。

司機湯姆收起手槍，對我們說了聲抱不住，說現在世道亂，他的謹慎是有必要的。

我點頭說理解，畢竟人類比喪屍和變異獸都狡猾，也更加可怕。

老喬十分健談，逃生成功的喜悅令他精神亢奮，癱在沙發上跟我們講了一堆科學術語，都是跟他的研究有關的內容，只不過我聽得雲里霧裡。

老喬是一名優秀的腦科醫生，同時也是科學家，他一生都在研究如何治療腦死亡，沒想到末世爆發當天，他在混亂中被一個私人醫學組織綁架，押送到國內的秘密實驗室，研究如何控制喪屍。

他只是一名醫生，窩在地下搞實驗，總好過被扔到地面打喪屍，所以他對這份新工作並無不滿。

而且實驗室里有好幾個研究小組，他這一組就有十五名科學家，都是生物、物理、電子、編程領域中的優秀人才。

可惜實驗室被炸毀時，只有他和湯姆逃了出來，其他人全部葬身地底。

老喬坦言，沒有別人的幫助，他不可能獨立完成這項研究，他根本不懂怎麼製作芯片。

他越說越沮喪，將獲救的喜悅都沖淡了，房間里一時沒人再說話。

化學氣體的漫延速度變慢，我們到村子的時候，化學氣體還沒有進入村子和這棟房子。

此時，化學氣體已經將整個村子籠罩在內，我們只能等待它自動沉澱。

聽老喬之前的意思，他對這種氣體似乎有些了解，反正一時半刻我們也出不去，於是我重起話頭，和老喬聊了很多，關於高等喪屍、化學氣體，乃至他們的實驗室。

顯然，炸毀城市投放毒氣和老喬他們無關，他們也是受害者之一。

夜已經深了，古昱讓老喬和司機湯姆先休息，後半夜的班由我和他來值。

司機湯姆不同意，說我和古昱不能一起值夜，他要負責老喬的安全，有這樣的考慮並不奇怪。

古昱主動提出和湯姆一班，我和老喬一班，第一班由他們倆值，我和老喬可以先休息。

收拾出一個乾淨的房間，我假裝睡了幾個小時，老喬確實累壞了，直接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等輪到我們倆值班的時候，他還是睡眼惺忪，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凌晨三點，天還沒有亮，屋外仍是一片霧蒙蒙的，老喬倚在望風的窗邊又睡著了，我沒叫他，任由他睡，如果真有情況，他也幫不上什麼忙。

早晨六點半，天空飄起了紅色的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將化學氣體壓下。

我把老喬推醒讓他看外面的雪，老喬揉揉眼睛，說這是灰，紅色的灰團。

我知道火山爆發後，會有火山灰像雪一樣飄落，可昨晚明明是爆炸，並不是火山爆發啊！

老喬檢查了一遍窗戶的縫隙，確定膠帶沒有鬆脫的地方，才說這東西同樣會要人的命，所以就算化學氣體已經落地，我們也不能出屋。

早上八點，古昱在廚房找到了幾袋朔封的挂面和一箱泡麵，自來水早就停了，老喬和湯姆拿起泡麵拆開包裝袋，就狠狠咬了一口，咔嚓咔嚓干嚼。

我和古昱走到另一個房間吃東西，沒在他們面前吃，一進屋我就把泡麵塞進古昱手裡，外面的食物越來越少，這時候我無比慶幸自己是喪屍，可以為古昱多攢一份糧食。

留着被人發現反倒不好，古昱迅速吃掉兩塊麵餅，回到客廳，聽到老喬和湯姆正在聊天，老喬問湯姆這個村子為什麼沒有喪屍。

湯姆說可能都被市區的大喪屍叫走了，我們昨晚跑來的時候，化學氣體還沒到，村子裡要是有喪屍，肯定會被我們的氣味引出來。

而我選的這棟房子並不在村頭的位置，從村外跑過來，一隻喪屍都沒引出來，只能說明這座村子裡沒有喪屍。

“是吧，古？如果有喪屍被困在屋子裡，至少我們會聽到嚎叫聲。”老喬見我們倆回來，便將問題拋給古昱。

古昱點頭，“這離市區不遠不近，像湯姆說的，它們或許是被高等喪屍叫走了。”

老喬突然一指窗外：“那是什麼？”

窗外仍舊灰濛濛一片，在紛紛飄落的紅色灰團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影子站在小院的大門口，老喬和湯姆昨晚逃進來後，沒來得及關上那扇門，此刻大門敞開着，那個影子就駐足在門外。

“哦~天哪、天哪，上帝，那是蜘蛛嗎？巨型蜘蛛？”老喬的音調不由拔高，湯姆趕緊捂住他的嘴，擔心老喬的聲音把那東西引進院子。

“這怎麼會有這東西……”我盯着大門外的影子，閃身到窗邊，緩緩拉上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