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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倪說的沒錯兒!”三人頓時顧不上裝人事不省跟腿使不上勁,喬裝打扮一番後,不約而同的再次聚集到戴府,咬牙切齒的商議,“這心狠手辣的小兒,乃是鐵了心不給咱們活路走!!!”

“就不知道這小兒到底哪根筋搭錯了?!”戴故蓮恨聲說道,“就西疆這情況,我們這些經營多年的老人都覺得守不住,他一個初來乍到的後輩,哪裡來的信心?!還是他自以為考取過狀元就天王老子第一,什麼事兒都能幹了?!根本就是狂妄自大不知死活!!!”

婁鵬心有餘悸道:“他自己不怕死不要緊,卻非要拖上咱們這些無辜之人,實在是用心險惡!”

“連孟將軍他們都撤走了,可見孟氏都不看好這會兒的益州。”倪寄道苦澀道,“本來西疆軍的最高統帥應該是孟將軍,他是雲麾將軍,級別比咱們都高。這會兒擅自離開,日後朝廷必有詰問的。可是人家有孟氏撐腰,怎麼會讓他一個嫡系子弟吃這樣的虧?”

“倒是咱們,即使被密貞收了兵權,又沒解職,人在益州,自然也有守土之責!”

“回頭一旦失土,密貞固然是首當其衝但人家乃高密王嫡子,有高密王撐腰,說不得被當替死鬼的就是咱們三個啊!”

“不然密貞這會兒忙的跟什麼似的,兵權也拿過去了,做什麼還要扯上咱們去城頭督戰?!”

“說句不好聽的話,就咱們這會兒見着沙場的戰戰兢兢,去了城樓上,士卒看到了,不心灰意冷就不錯了,壓根就起不到激勵他們的作用!”

“我看,根本就是這小兒早就考慮好了,咱們要是不露面,回頭出了岔子,好歹可以說他依仗刺史跟郡王的權力,將事兒全部攬下,不許咱們插手,那麼咱們也不需要承擔什麼責任。”

“但咱們在城頭露面了,日後有事兒,自然也可以推卸到咱們頭上!”

“當初,孟將軍才來西疆的時候,是主動聯繫咱們幾個的。”

“這會兒離開的時候,竟是招呼都沒打一個,連咱們送給他侍奉床榻的女孩兒,也都鎖在後院就這麼撇下了!”

“你們說”

“會不會,他跟密貞那小兒,都覺得西疆這次是守不住,是以達成協議,用咱們仨墊背,換取他們日後在朝堂上順利過關?!”

這話說的戴故蓮跟婁鵬都變了臉色:容睡鶴跟孟家乾分別作為高密王跟孟氏的代表,雙雙空降西疆,一個是行政上的最高長官,一個是軍事上的最高將領,按說西疆出了岔子,他們兩個一個也跑不掉,是必要被問責的。

可前者是高密王嫡子,高密王膝下統共才幾個兒子?

後者呢是鄭國公的嫡孫,鄭國公膝下孫子雖然多,然而誰都知道孟家乾是孟伯勤跟前最得寵的一個。

倪寄道三人在邊疆作威作福慣了,警惕心鬆弛,這幾年根本沒有關注過朝堂的情況,自然也不清楚高密王跟鄭國公對待膝下子孫的具體態度,以己度人的認為,這兩位巨擘,是絕對不會放棄自己的後嗣的。

然後他們又覺得西疆肯定守不住。

這麼著,倪寄道的推測,豈非就很有道理了?

一時間室中寂靜無聲,好一會兒,戴故蓮才顫聲說道:“要真是這樣那咱們要怎麼辦?!”

倪寄道沒作聲,婁鵬擦着額上的冷汗,片刻後,強顏歡笑道:“老倪方才不是就說了明路了?既然大穆對咱們不仁,也就怨不得咱們對大穆不義!我算是看明白了,說什麼咱們跟家眷都受大穆封賞,歸根到底那些封賞還不是咱們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是咱們理所當然應該得到的?!”

“既然如此,這會兒兩大朝廷巨擘都要聯手不給咱們活路了,不投靠茹茹,難為等死么!”

“問題是如今密貞把持全城。”戴故蓮看着他,“倘若他真的跟孟家乾達成協議,要用咱們三家來跟朝廷做交代的話你覺得他會給咱們悄悄夜縋而出去投奔茹茹的機會么?”

婁鵬頓時僵住。

還是倪寄道安慰他們:“之前不也說了么?咱們覺得西疆守不住,這益州城上下的軍民何嘗不是這麼認為?只不過如今迫於密貞小兒的淫威,不得不硬着頭皮守城罷了!只要能給他們一個機會,何愁那小兒不倒台?!”

“到底他來西疆才幾天?西疆軍大營都不怎麼認識呢,想讓這偌大城中人人都聽他的他哪裡來的那麼大臉面?!”

“那麼事不宜遲,咱們最好今天晚上就行動起來,免得接下來夜長夢多!”戴故蓮跟婁鵬思忖片刻,下定決心道,“為了防止被密貞一打盡,咱們還是分開行動,各找自己信賴的部屬罷?”

這事兒就這麼決定了,三人各自回府,收拾細軟,聯絡心腹,安排家眷這一夜風大雪大,星月皆隱,多少讓他們鬆了口氣,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然而次日一大早,西門下突兀多出來的京觀,卻讓城頭士卒無不大驚失色!

那是由戴故蓮跟婁鵬二人以及二人最重視的子嗣、寵妾以及心腹的頭顱搭建而成的,為了證明他們的身份,旁邊的雪地上,還扔着他們從城中攜帶出來的細軟跟印信等物件。

“戴將軍跟婁將軍在西疆已經是僅次於郡王跟孟將軍的高層,妄圖趁夜叛逃茹茹大營,尚且是這樣的結果,遑論他人?”士卒驚恐之際,一個消息迅速傳遍了滿城,“茹茹殘暴,之前在北疆,每遇我大穆子民,無論軍民,無論男女老幼,皆是不留活口!即使美貌婦人,蹂躪之後也是揮刀相向!如此禽獸不如的異族,爾等難道還指望他們有什麼憐憫之心嗎?!”

“不想被當成豬狗一樣屠戮的,那就拿起刀來,跟他們拼了!!!”

“郡王,城下的京觀,固然令滿城駭然,許多軍民因此鼓起勇氣,決定與城共存亡,但也有很多人,直接被嚇破了膽子,越發恐懼茹茹了。”半日後,趁着容睡鶴走下城牆用午飯的光景,底下人悄然前來稟告,“甚至有人打算圖謀不軌,對庫房還有郡王您下毒手,以換取茹茹的開一面!”

容睡鶴還沒開口,左右親衛都已不可思議道:“前兩日吉山營才殺了一批不思進取得過且過的士卒,那還是茹茹初初犯境,尚未攻城的時候!當時據說也是血流滿街,嚇的人群四散而走怎麼這才幾天他們就忘記教訓了?!”

“難為茹茹會殺人,咱們的刀子就不快么?!”

而且,“戴故蓮還有婁鵬兩家的腦袋都還在下頭砌着,這些人哪裡來的自信,茹茹會饒了他們?!這到底長不長腦子的?!”

“沒別的,吉山營手段太和軟了!”恰好這時候公孫應敦端着飯碗跑過來跟容睡鶴請示一些事情,聞言掃了眼四周,見沒有吉山營的人在,果斷插話,“殺了幾百個人都鎮不住場子!簡直不知道他們當初是怎麼縱橫西疆的?八成是倪寄道他們太廢物,慣出來的吧?換了咱們玳瑁島的行刑手,隨便亮上一手,保證這滿城上下,這輩子都忘不掉!”

“這倒是!”親衛們覺得很有道理,“殺人也看怎麼殺的,一刀梟首雖然快,到底起不到太大的震懾要不,郡王,遣從前負責行刑的兄弟,去幫那些蠢材醒醒腦子?”

容睡鶴笑着看公孫應敦。

一直看到公孫應敦縮頭縮腦不敢作聲、四周親衛也意識到不對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了,才淡淡道:“孤之前叮囑過你什麼?”

“吉山營與烏衣營都是您的部屬,恰如左膀右臂,只看能力,不問資歷。”公孫應敦怯生生答。

容睡鶴語氣溫柔道:“那你剛才說什麼?”

“屬下知罪!”公孫應敦恨不得把自己埋進飯碗里,暗悔嘴快。

只可惜這會兒後悔也晚了,容睡鶴當場宣布解除他一切職務,從負責一方城牆戍衛的從五品下歸德郎將,一口氣貶成從七品下的翊麾副尉,取代他的,則是火線提拔的吉山營正六品上昭武校尉嚴可錚,連晉兩級為從五品上的游騎將軍,負責戍衛北面城牆。

樂羊文知道此事後,專門過來給公孫應敦說情:“不過一句無心之言,而且吉山營因為效仿軍中規矩,行的都是公開的軍法,於刑罰不算精通。之前的殺雞儆猴,的確做的不到家,沒有起到該有的震懾作用。郡王何必如此嚴厲?到底是郡王的侄子。”

容睡鶴說道:“無論烏衣營還是吉山營,能力才幹勝過他的人都有大把,當初之所以會讓他上任,也是想到前兩日才收到長安大哥的手書,讓孤給他多些磨礪的機會。孤已經為他破例至此了,他不思團結同僚,好生當差,倒是有閑心拉幫結派,這樣還讓他繼續獨當一面,誰能放心?!這事兒我心意已決,你不用多說了!”

又道,“讓嚴可錚好生做事,不要多想!”

樂羊文見他態度堅決,也就沒再多說此事,只想着回頭要叮囑嚴可錚打點精神,不可懈怠,因為容睡鶴把公孫應敦說的一點都不爭氣似的,實際上這位前任少海主的基本功還是可以的。

怎麼說他也是海主之子,雖然早先有他嫡長兄在,少海主的位子輪不到他,然而生在海主膝下,自幼耳濡目染,見識跟常識也比尋常人要強。又跟着容睡鶴在桓觀瀾手底下聽課多年,再不學好,總也記得些皮毛。

後來公孫氏遭變,他做了少海主,被公孫夙專門帶在身邊狠狠調教了一番,多少有點少海主的氣勢謀劃玳瑁島之變失敗後,受完三刀六洞之刑,從此就一直跟着容睡鶴了。

容睡鶴說是拿他當奴僕,但畢竟是救命恩人兼結義大哥的親生骨肉,其實也是當半個弟子栽培教誨的。

比起烏衣營跟吉山營的眾多野路子,公孫應敦其實已經屬於有功底也見過大場面的人了。

樂羊文自然要擔心嚴可錚表現不好,丟了吉山營的臉事對於他們這夥人來說,益州城失,後果根本就是不堪設想!

“不過城裡那些昏了頭的東西,也不能不管。”樂羊文想着嚴可錚取代了公孫應敦,固然是容睡鶴的意思,也很該給烏衣營一個面子,免得雙方產生齟齬,就提議,“要不就請烏衣營的行刑手出馬?”

“這個不用。”然而容睡鶴搖了搖頭,露出似笑非笑之色,“有個人最適合去做這事兒了,孤方才已經傳話給他想必這會兒就已經在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