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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貞自幼豢養初五,家中長輩無一人質疑,不是因為不疼愛不重視他,而是因為知道他武功高強,反應敏捷,即使初五忽然發了獸性,也傷不到他,是故放心。”

“而如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晚輩,家中長輩是連只才睜眼的獅貓,都要確定性情溫馴才讓我直接接觸的!”

“自來疼愛骨肉的父母,不會強求子女的改變,而是改變子女所在的環境。”

“再者祖父好武,是以刀劍得重視家父好文,所以為文房四寶慷慨解囊而絲毫不覺心疼我好享受,名劍寶馬、古硯孤本,明知道來歷不凡,也全不上心!”

“密貞文能高中狀元,武能身先士卒,文武既雙全,與將軍這樣的有才之士也有共同語言,自然也愛惜珍重將軍這樣的人才!”

“如世子那樣優柔寡斷又不見明顯長處的人,對於將軍之流,恰如手無縛雞之力、不懂得絲毫武藝的人,面對名劍名刀,縱然知其珍貴,卻又如何發自肺腑的重視?遑論使用在恰當之處,人盡其才了!最重要的是,世子他,真的懂得分辨真才實學與華而不實嗎?”

“反正我是分不出來祖父還有家父那些心愛之物,哪樣最好、好在哪裡的!”

“這盒胭脂,是長安最出名的脂粉鋪子所售,不過小小一盒,要價便是十兩金子,等閑人家,一年都未必花的了這許多!”

“我從長安去西疆,帶了一堆。”

“之前密貞讓我匆匆收拾東西離開益州,多少陪嫁的價值連城之物都丟下,卻也不忘記拿上一盒!”

“倘若將軍沒有家眷要送的話它在您這樣的大丈夫面前,能有什麼價值?別說十兩金子,只怕您連十個銅錢都懶得出吧?”

“俗話說,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但俗話也說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

“英雄不會讓寶劍寂寞,佳人不會令紅粉蒙塵。”

“若使寶劍送佳人,束之高閣紅粉贈英雄,棄若敝履。雖千金之劍,重價之粉於它們本身,又有何意義?”

“貨賣識家的道理,將軍是明白人,想必也是心知肚明。”

“要如何選擇還請三思!”

呂時雨返回帥帳的路上,耳畔似乎還迴響着盛惟喬的柔聲勸解,他其實很清楚,這都是盛惟喬希望他能夠選擇容睡鶴的說辭,並不公允。

然而

盛家人確實放任了容睡鶴豢養豹子,卻只肯讓盛惟喬養只獅貓,不是嗎?

低頭看着手中無意中接過來的胭脂盒,呂時雨神情變幻莫測,良久,才站住腳,吩咐親衛:“叫麗節來!”

程美竹來的很快,一進門就問:“怎麼樣?郡王妃可願意改道去長安?”

“麗節,咱們之前對這位郡王妃的了解,只怕有誤。”呂時雨臉色非常的難看,指了指面前案上的胭脂,沉聲道,“你道方才郡王妃都給我說了些什麼?”

他大致描述了下盛惟喬的說辭,嘆息,“我心裡非常的清楚,她就是想說服我為密貞所用,至不濟,眼下也別礙她的事兒!然而我這心裡卻是怎麼想怎麼覺得她有道理。”

“別說將軍您了,末將這會兒就是只聽着您的轉述,都想幫她勸您了。”程美竹聞言愣了一下,失笑道,“這些說辭真的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嗎?那咱們之前一直認為這位郡王妃是個沒什麼城府的深閨貴婦,確實是有誤了。”

呂時雨嘆道:“是誰想出來的都不重要問題是咱們現在要怎麼選擇?歸根到底,世子的才幹與性情,實在教人不能放心!你說如果郡王才是王爺的嫡長子,又或者世子擁有不亞於郡王的才幹,那該多好?咱們這些做底下人的,也沒什麼好頭疼的了。”

“反正王爺不是已經知道,孟家乾跟郡王妃都在咱們軍中?”程美竹想了想,說道,“那就先走着唄!看看回頭王爺會不會有什麼舉動?沒有的話咱們就依了郡王妃的意思有的話咱們再作計議?”

呂時雨頭疼道:“但好不容易抓到孟氏這麼大的把柄”

“然而郡王妃有孕在身。”程美竹半是提醒半是恐嚇的說道,“她要是咱們早先以為的天真好糊弄也還罷了,這會兒瞧着卻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您說她都苦口婆心到這地步了,萬一咱們還是不依她,回頭來個肚子疼啊動了胎氣什麼就是懷化將軍也卻不過情面,必要責罰咱們給她出氣的吧?這種富家嬌養出來的金貴人,咱們還能跟她講道理不成?”

知道呂時雨對趙適非常的忠心,又說,“如果只是咱們受點委屈倒沒有什麼,最怕的就是,密貞郡王非常寵愛這位,到時候對她的話信以為真,只道咱們沒有好好照顧她您知道的,趙三小姐的事情。回頭郡王不定就要以為咱們公報私仇什麼,到那時候,連懷化將軍都是吃力不討好了,這該多冤枉?”

這話說的呂時雨臉上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才說:“西疆這一戰,只要密貞郡王能撐過來,必然就是羽翼豐滿,有資格與王爺還有孟氏較一較力了。”

“而郡王手底下的烏衣營、吉山營,也必然水漲船高!”

“到那時候”

“你我,哪怕是懷化將軍,在他面前的地位,又豈能越過那二營去?”

“難為咱們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就為了做牛後不成?”

程美竹一怔,說道:“怎麼會?密貞郡王當成眼珠子看的郡王妃,不就是咱們在保護?”

他知道呂時雨其實也未必是在計較投靠容睡鶴之後的地位跟排序,歸根到底是心中過於矛盾,難免患得患失,要找出各種理由來說服自己。

正思索着要如何不留痕迹的敲邊鼓,忽然呂時雨雙目如電的看向他,意味深長道:“麗節,我記得從前問你對某人某事的看法,你都是持中的?怎麼自從抵達西疆起,你就處處想方設法的為密貞郡王還有郡王妃說話?變着法子要我滿足他們的要求?”

他淡淡道,“我記得你曾經是北疆前任統帥、當朝寧威侯的舊部?據說寧威侯因為徐盛兩家的交情,對盛家子弟,尤其是盛馨章愛女的密貞郡王妃,一向視若己出,疼愛有加。想必愛屋及烏,對密貞郡王也是非常的垂青?”

“怎麼,麗節你也愛屋及烏了么?”

程美竹不妨這話,瞬間愣住,但旋即就輕鬆的笑了,說道:“將軍,您懷疑末將?”

“不是懷疑,而是陳述事實。其實你也不用緊張,畢竟寧威侯當年待兵若子,威望極高。”呂時雨緩緩說道,“別說作為舊部念着他,就是懷化將軍提起來,都說寧威侯行伍出身,最懂得體恤士卒跟低階軍官們的辛苦,這點上,除了周大將軍外,本朝將帥,可以說是無人能及!”

“寧威侯的名望,北疆的老人都知道。”程美竹心中暗哂:你說是這麼說,然而老子要是承認了,那就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