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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乘鸞宮中,孟太后已然幽幽醒轉,正揮退左右,獨自跟池作司說著話:“萬沒想到我孟氏最後會栽在這麼個平素不起眼的子弟身上……”

“都是奴婢不好,應該跟您慢慢兒說的,現在這麼一鬧,不止大統領八成會起疑心,您的鳳體……”池作司跪在榻畔,低聲說道,“都是奴婢無能!”

“這是哀家自己不中用,連累了你。”孟太后嘆口氣,說道,“哪裡能怪你?你反覆讓哀家做好準備開才口,哀家本來還以為撐得住,誰知道……到底年歲不饒人,哀家是真的老啦!就不知道為什麼底下的弟弟、侄子、侄女兒,那麼多晚輩們都去了,哀家做什麼還要活在這裡,聽這些剜心錐骨的事情?”

池作司安慰道:“娘娘,如今驃騎大將軍已經幡然醒悟,日後未嘗沒有歸回中原的可能!到那時候,總有洗刷聲名的一日!”

“還怎麼個洗刷法?”孟太后聞言,就慢慢的落下淚來,凄然說道,“孟氏如今人丁是凋敝,但又不是只有伯勤一家子了。散布在外的子嗣們且不說,就說近在長安的,這會兒不是還有歸羽跟歸瀚在?哀家是大穆的太后,侄子竟然叛逃敵國,歸羽來跟哀家商議將他那一家子逐出宗祠,你覺得哀家能拒絕嗎?”

“這麼著,他往後都跟孟氏沒關係了,洗刷不洗刷的……還有什麼意義?”

“何況茹茹那邊的情況,哀家也有所聽聞,早先才沒了的那個可汗,叫登辰利予的,很是陰毒,做皇子的時候,嫉妒弟弟那伏真得寵,設計壞了那伏真的前程,才登上了汗位。”

“那那伏真原本天真無知,經此變故後,卻也是心機深沉,如今終於熬死了登辰利予,壓下一干侄子、侄孫,自己登基!”

“這麼個人,城府可想而知!”

“伯勤要在他手底下歸回大穆?”

“哀家如今只盼着那伏真能夠有千金市骨的想法,善待伯勤一家子罷!”

說著潸然淚下,“哀家這都是什麼命?要說是苦命罷,好歹做到了太后,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尊貴要說好命罷,偌大年紀了還要受皇兒盛寵的那些賤婢的氣,且膝下連個長成的孫兒,哪怕是親孫女都沒有!”

“以前還想着,好歹娘家很是興旺,孩子們進進出出的,看着都熱鬧,也不愁老來寂寞。”

“誰料這會兒一個個都是年紀輕輕的就沒有了,徒留哀家一個人在這裡孤零零的,本來以為北疆尚有伯勤在,身邊也有歸羽兄弟,多少可作安慰。如今……如今……”

太后忍不住嚎啕大哭!

池作司也陪着她哭,主僕倆抱頭哭了好一陣子,見太后臉色不對,池作司才想起來太醫的叮囑,是說太后這會兒不能激動的,趕忙抱着她安慰,好說歹說的,太后才穩住心神,同她說起往後:“歸羽既然連伯勤都能這麼算計,足見心狠手辣,六親不認!就算哀家是他姑姑,且往日對他多有照顧,這會兒也肯定是不認賬了的。若只有哀家一個,早也已經活夠,索性同他辯個是非曲直,他要殺了哀家,哀家也不在乎!”

“可是皇兒還在,且還有你這樣的老人……哀家少不得還要同他虛與委蛇些日子……這天下總歸是皇兒的天下,他這樣肆意妄為,絕非長久之道,他日未嘗沒有為伯勤他們一家子,同他討回公道的時候!”

這樣自我安慰鼓勵了一番之後,太后喝了口池作司遞上來的參茶,才定了定神,就聽外頭有宮人走近,隔門揚聲稟告,說是孟歸羽過來看望太后了。

太后想到孟伯勤一家子的遭遇,雖然才決定要跟孟歸羽敷衍,仍舊有點余怒未消,但又不想被孟歸羽看出來,遂小聲同池作司說:“你跟他說哀家還沒醒過來,尚在昏睡之中,叫他不要來打擾!”

池作司答應着出去,同孟歸羽說了,孟歸羽聞言卻是一笑,說道:“作司,你這雙眼紅紅的,臉色淚痕未乾,一看就是才陪姑姑哭過,否則難道姑姑服了葯還在昏睡,你倒是一個人在旁邊哭哭啼啼嗎?”

“太后娘娘剛才是醒過來了,但哭了會子,奴婢也陪着哭了會兒,這會兒就又睡著了。”池作司聞言連忙補充道,“太醫方才不是說了嗎?太后娘娘如今得多休養。”

孟歸羽道:“然而太醫方才也說了,姑姑這會兒受不得刺激。要是姑姑一早不知道北疆的事情也還罷了,既然知道了,不給姑姑說個清楚,姑姑少不得東想西想……這麼著,若是再次牽動心緒,傷了身體,要怎麼辦?”

“所以不如我來同姑姑好生說個來龍去脈,回頭姑姑心裡頭暢快了,心病去後,痊癒的也快!”

池作司聞言一皺眉,心說這廝該不會察覺到我跟太后曉得了他私下裡的所作所為,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來氣死太后娘娘吧?

她這麼懷疑,腳下下意識的移動,徹底擋住了孟歸羽進入寢殿的路,沉聲說道:“太后娘娘方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想開,不再去操那些心,所以大統領就不要擔心了,還是留步,免得打擾了娘娘安置!”

但裡頭的孟太后一直在豎著耳朵聽着外頭的動靜。

本來太后還以為孟歸羽只是禮節性的跑過來探望自己,池作司出去打發一下也就清凈了。孰料卻是想跟自己談孟伯勤的事情,她到底偏疼孟伯勤,這會兒聽着孟歸羽各種反駁池作司要跟自己照面,心念電轉,就有些惱怒:“哀家都決定先忍下這口氣了,你倒是不依不饒?!弄的彷彿哀家怕了你一樣!”

她就不信了,即使這侄子算計了堂兄,獨佔了孟氏在大穆上下的遺澤,到底根基淺薄,還敢這會兒就弄死自己這個姑姑不成?

這麼想着,孟太后只覺得胸中一股子憤懣衝上來,就冷哼一聲,揚聲吩咐池作司:“讓他進來!”

池作司聞言一怔,委婉的反對了兩句,見太后堅持,才很不情願的讓開了路。

“姑姑,您現在怎麼樣了?”孟歸羽朝池作司笑了笑,抬步入內,到太后病榻前行禮請安,末了見太后只冷冷看着他,也不叫起,就自己直起身來,親熱的問,“方才聽說您暈倒了,可真把侄兒嚇壞了!”

孟太后不冷不熱的說道:“哦?你嚇壞了?哀家還以為你很高興呢!不然怎麼會池作司都跟你說了哀家正乏着了,你還要糾纏不休,跟她在那兒嘀嘀咕咕嘰嘰喳喳的,愣是把哀家給鬧醒了?”

“原來方才侄兒吵着姑姑了?”孟歸羽聞言,連忙露出歉然之色,請罪道,“姑姑,實在對不住!侄兒不知道在外頭說話會吵到您。侄兒以為這門很厚,可以隔音呢!”

太后冷冰冰的說道:“這些閑話都不說了……你如今任着禁軍大統領,日理萬機,怎麼有空跑哀家跟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