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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燁攏了攏散落的長髮,恢復了平日的優雅從容,她平靜地看向那幾名負了傷的烏孫騎兵,道:“放了他們,我跟你們走!”

“公主!”

“右夫人!”

常惠和哈魚齊聲喚道,劉燁朝他們微微一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們走吧!”

常惠想了想,記得師中對他說過,劉燁是個心思縝密的人,這次峽谷之約,她想到了每一種可能性,也給自己留好了退路。劉燁手裡有烏布吉的把柄,就算見了大王也能脫身。況且,他現在沒有能力帶着她全身而退,與其一起送死,不如以退為進捲土重來。

“是,公主!”常惠擦去臉上的血跡,不太放心地看了看那些騎兵,雖說劉燁看起來很有把握的樣子,他還是怕她遭逢不測。師中護送那些工匠還沒回來,要是能拖到他回來就好辦了,還有那個衛律,這種人是指望不上的,他不要拖他們的後腿就好。

哈魚不明白常惠為什麼要答應,劉燁被擒,他害怕地要命,害怕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她。劉燁貴為大漢公主烏孫右夫人,她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如果不是為了救工匠們,她怎麼可能落到這步田地。

做人最基本的就是要懂得感恩,劉燁對他們有恩,他哈魚絕對不能在生死關頭舍她而去。

“右夫人,我不走,我哪兒都不去!”哈魚邁開沉重的步伐,手裡那把白晃晃的殺豬刀還在滴着血,他臉上帶着一種戰死沙場的決然,使他整個人看上去更顯高大。

劉燁微微皺眉,向常惠使個眼色,常惠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拉着哈魚的胳膊往馬隊的方向走,急道:“行了,知道你忠心,你快走吧,別給公主添亂了……”

“我不……你放手,我死也不走……”哈魚氣惱地滿面通紅,很不屑地睨向常惠,“常將軍,你這個逃兵,別叫我瞧不起你!”

常惠怔了怔,牙齒咬得咯咯直響,他堂堂男子漢大將軍,居然被一個殺豬匠罵作逃兵,這讓他顏面何存!他不怕死,怕死當初就不會主動要求來烏孫了,他這是在保存實力等待轉機,劉燁一個眼神他就明白她的想法,聰明如他該怎麼跟這個榆木疙瘩解釋呢!

“得,得,你瞧不起我就瞧不起吧,我也沒想過讓你崇拜!”常惠不依不饒地拽着哈魚往前走,無奈怎麼使勁兒他都不動分毫,真是讓人泄氣。

“哼!要走你走,我哈魚可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我爹說了,男人最重要的是講義氣守信用,我說過要為右夫人效命,就沒想過裝孫子,老子今天就算死在這兒,十八年後照樣是一條好漢!”哈魚甩開常惠的手,往手心裡吐了幾口唾沫,鬆鬆肩膀,目露凶光怒視着身上都掛了彩的騎兵們,大聲喝道,“你們這群孬種,誰敢動我們大漢的公主,我就一刀砍了他,想對我們公主不敬,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劉燁一陣無語,心想你哈魚是很能砍,但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騎兵不是任人宰割的豬,他們一個兩個不是你的對手,一群人還收拾不了你么!講義氣守信用是好,但也不能做無謂的犧牲啊!

“哈魚,這是命令,你快走!“劉燁沒工夫跟他解釋,不耐煩地揮揮手,”快走,別叫我說第三遍,不然,就算你死了,我都不原諒你!”

這下輪到哈魚傻眼了,他一心要為她拚命,怎麼她還不原諒他呢!他握緊了手裡的殺豬刀,腳步卻失去了堅定,猶豫地看了眼常惠。按理說常惠是大漢的將軍,保護公主是他的職責,應該不是會裝孫子的孬種才對,難道他們還有對策,所以不打算在這兒拚命?要是他們真有對策,他喊打喊殺豈不是一點兒用都沒有,反倒拖累了他們?

“公主,右夫人,我、我、我……”哈魚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但聽她這麼說,又開始沒底氣了。

“你就別再我我我了,走吧!”常惠追過來拉着他往回走,衛律那五百匹馬都已經進入了峽谷,現在趕去還來得及,只是不清楚怎麼把這座小山運走,得要幾匹馬才能扛得動他。

常惠甩甩頭,這是師中考慮的問題,他還是沒法跟師中比聰明才智,這麼麻煩的事就別往自己身上攬了。

哈魚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地看着劉燁,眼眶漸漸潮濕,他是個生活在底層的殺豬匠,每天服侍那些人都沒給過他好臉色,不是嫌他胖就是嫌他笨,只是把他當成殺豬的工具。

其實,他也是有理想有抱負的,他以好好殺豬為己任,每次殺豬都是一次實力的提升,他讓每頭豬都死得痛快,拆骨剝肉從來不浪費,讓它們死得其所。

還有,他時刻牢記自己是漢人,做夢都想回到大漢故鄉,他在烏孫多年,多想為大漢的主子效命。如果能為劉燁犧牲,他也不枉生為漢人,他的犧牲挽救了幾十位大漢工匠,避免了烏孫和大漢兩國的紛爭,怎麼看都值了,今後他就不再是普通的殺豬匠,而是大漢的英雄。

但他不能違抗劉燁的命令,不能為了自己的願望拖累其他人。哈魚步履蹣跚地跟常惠走,心裡說不出的難過。

忽然,臉上被殺豬刀划了幾道口子的騎兵擲向哈魚一枚暗器,常惠眼疾手快推開哈魚,左肩還是被蹭破了皮。

“漢狗,你們想走就走,哪有這麼好的事!你們公主說的而已,我們可沒答應!”刀疤臉朝身邊的同伴揚了下手,他們隨即上前拿刀架在常惠和哈魚的脖子上,刀疤臉滿意地點頭,隨又看向劉燁,冷冷地說,“右夫人,我們長老沒有看錯你,你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居然想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放走那些工匠。對了,這些馬是哪裡來的,你從哪兒弄來這麼多馬?”

劉燁根本就懶得理他們,她也只是想拖延時間罷了,故意跟他們兜圈子:“你們長老說我不是省油的燈,他還對你們說什麼了?是不是說,這兩天找個機會把所有的大漢工匠處死?”

刀疤臉愣了下:“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們時刻盯着我,我自然也沒閑着,我倒是想問烏布吉長老一句,為什麼要將大漢工匠斬盡殺絕!他們為烏孫辛苦賣命,得到的就是無辜枉死的下場嗎?他們有什麼錯,日以繼夜為烏孫修建房屋有錯嗎?烏布吉憑什麼要殺他們?”

劉燁面無懼色,步步逼近刀疤臉,大有跟他拚命的架勢。刀疤臉下意識地後退兩步,不服氣地揚起下巴,胡攪蠻纏道:“這、這你就要問長老了,我們只是奉命辦事,讓我們殺誰就殺誰,誰還問什麼理由!”

“哦?那麼,他也下令要除掉我嗎?”劉燁身形纖細柔弱,此刻看上去卻極有威懾力。

刀疤臉有些結巴,目光游離不定:“這、這、這是機密,我、我不能告訴你!”

“放肆!我是烏孫昆莫的右夫人,你這個賤民,你膽敢不跪下來回話,誰給你吃了雄心豹子膽!蔑視王族輕者斬足,重者斬首,我看你是活膩歪了吧!”劉燁鏗鏘有力地訓斥道。

刀疤臉縮着腦袋,反射性地單膝下跪,突然又想到什麼,直愣愣地站起來,佯裝兇悍地沖劉燁大吼:“你根本不配做我們的右夫人,你私自送走大漢的工匠,已經算是背叛烏孫了,大王不會饒恕你的。我們來就是要抓你回去問罪,你還敢跟我們狡辯?還有,這麼多馬哪裡來的,是不是又是你在暗中搗鬼?”

“啊,我知道了……”刀疤臉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該不會跟馬販子勾結吧?匈奴的馬販子嗎?天哪,你可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啊……”

劉燁坦然地看着他,常惠和哈魚已經再也存不住氣,時間拖着也有一會兒了,師中應該就快回來了,這些騎兵知道的越多,劉燁的危險就越大,烏布吉那老賊心狠手辣,說不定不等軍須靡來審就先下手為強。無論如何不能讓劉燁被抓走,不然他們就沒機會救她了。

“狗崽子,大爺我跟你們拼了!”常惠氣運丹田,強行打通身上任督二脈,抱着必死的決心跳起來衝過去,啊啊地大聲叫起來,“受死吧,納命來!”

哈魚翻了個筋斗,從地上爬起來,右手高高揮舞着殺豬刀,學着常惠的樣子也衝上前:“畜牲,老子我把你們全砍了……”

劉燁心呼不妙,但也無從制止,對方知道的太多,而且烏布吉也下過令取她性命,她要是真被抓走難逃一死,她手上的把柄也就失去了意義。可是,常惠和哈魚已經是強弩之末,拼下去很有可能送命。

“公主,你快走,去找師大人……”常惠這回是豁出去了,一命換一命,只要能拖住對方,為劉燁爭取時機逃走,他命喪於此也就值了。

“公主,走啊……”哈魚砍到眼紅,嘶聲道,“十八年後我們再見……”

劉燁慌了神,她不捨得離開,但要是真的沒有退路,她留下來一起死的話,他們就白白犧牲了啊!

劉燁眼眶泛紅,含着眼淚搖了搖頭,邊往峽谷走去,邊說:“你們千萬不能有事,活下來,都要活下來……”

兵刃交接的巨響震人心魄,劉燁不敢回頭看,聽到常惠或哈魚的呻吟心如刀絞。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銀光划過耳畔,劉燁的脊梁骨冒起陣陣寒意,轉過身去,只見第二道銀光徑直射向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