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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布吉被收押候審,劉燁呈上的兩份證據足以治他的罪,文書和協議上的國印與簽名讓所有人都沒辦法懷疑,因為那確實是真的。

只是烏布吉看到的文書和軍須靡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劉燁將烏布吉蓋上的國印轉移到軍須靡看到的這份上。同理,劉燁與衛律簽署的協議也改成了烏布吉的簽名。在工地找到烏布吉的簽名並不困難,在羊皮卷上動點手腳也不麻煩,師中的耐心加上藥葫蘆的易容術,輕而易舉完成了調包計。

劉燁承認她是受了辦假證的啟發,雖說她前世從沒做過違法的事,但來到了兩千年前,沒有電腦聯網,沒有高科技的調查手段,她也不怕做這種偷龍轉鳳的勾當。

時間沒有絕對的好壞,好人有做壞事的時候,壞人也有做好事的時候,而且有時候什麼是好什麼是壞沒有定論。總之,劉燁認為自己應該這麼做,如果她心軟,那麼,現在求生無門的人就是她了。

她這麼做,保護了自己,也保護了出生入死的同伴,至於有沒有保護到大漢的百姓她就不敢說了,也沒想過將自己的行為放到那種高度。或許她是自私的,為了自己得以生存不惜消除所有障礙。

許久未見少夫,劉燁心裡着實想念,昨晚剛回來的時候,她怕影響到趙勝沒敢找他,今日早朝進展順利,縱使軍須靡仍是視她為眼中釘,現在發生了這麼大件事,也沒工夫過問她了。

趙勝身為大漢派來的農務官,是不能參與烏孫朝政的,他在山上勞作聽說劉燁與烏布吉同時出現在朝上,經過一番論辯,烏布吉成為階下囚。這對烏孫的漢人來說是件值得高興的事,烏孫的長老大臣一直戴着有色眼鏡看待漢人,將他們看做洪水猛獸,畏懼大漢的強盛不敢造次,沒有膽量得罪王族,只能欺負他們這些平民作樂。

如今解憂公主的聲勢越來越高,烏布吉長老也成為她的手下敗將,草原上的貴族們有誰還敢跟她作對。這麼一來,長期受欺壓的大漢平民終於揚眉吐氣,腰杆子也能挺直了。

趙勝中午就趕下了山,他想帶着趙子卿和少夫求見劉燁,誰知道蒙古包里空無一人,連那兩個服侍少夫的侍女也不知哪裡去了。正納悶着,其中一名侍女去而復返,她回來取少夫的換洗衣服,見着趙勝在發愣,連忙說道:“趙大人,子卿公子和少夫郡主在右夫人那兒玩呢,您跟我一起走吧!”

“好呀,呵呵,原來公主已經看過他們了,我還以為……”趙勝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想得太多。

“您以為怎樣?您怕公子和郡主偷偷跑出去了?”侍女捂着嘴笑,“您真是太小心啦,有我們在呢,還能看不住兩個孩子么!”

趙勝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說的是啊,有你們在我放心呢,走吧,快去見見公主!”

劉燁給少夫洗好澡換上衣服,梳着她柔軟的頭髮,聽她甜甜地撒嬌:“姨娘,少夫喜歡洗白白呢,每天都要姨娘給少夫洗白白……”

“好,少夫喜歡怎樣都好!”劉燁看她搖頭晃腦的可愛模樣,既滿足又開心,少夫鼓起腮幫子,歪着腦袋轉過身子,伸出雙手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臉上用力地親了口。

“姨娘,少夫要吃香香的桂花糕,帥叔叔做的桂花糕。咦?帥叔叔沒來嗎?他還在忙着蓋房子啊!”

少夫口中的帥叔叔自然是師中,這個稱呼也是劉燁教她的,馮嫽聽習慣了也不覺得奇怪,只是現在聽來心裡悶悶的。

“不知道師大人和清靈的傷嚴不嚴重,唉,要是老葫蘆在這兒就好了,可憐清靈拼了命保護師大人,流了那麼多血,老葫蘆要是看見一定會記恨咱們的。”馮嫽疊着少夫的衣服,想起清靈渾身是血的慘狀,就忍不住嘆了口氣。

“小嫽姐姐,你的腿好些了嗎?待會兒我要去看看他們!”劉燁抱起在懷裡跳來蹦去的少夫,將她交給一旁的侍女,又把趙子卿擁在懷裡,摸摸他的頭。

“你不說我倒忘了告訴你,我這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像沒受過傷似地,清靈這丫頭脾氣古怪,醫術倒是很了得,可惜她現在也動不了。”馮嫽捶了下小腿,按着受傷的部位,“你看,真不疼了,跟沒事的一樣!”

劉燁微笑點頭,有話也不好直說,溫泉遇到的那個男人像是出現在夢裡,一點兒都沒有真實感。馮嫽的傷好得這麼快,不僅有清靈的功勞,那個男人也是功不可沒。

想到那個男人,劉燁眼前就出現了那雙寒星般的眼眸,擁有這雙眼眸的人今早她就見過,他是波斯的王子。

波斯王子和猥瑣貓頭鷹會是同一個人嗎?他們除了長着一雙相似的眼睛,同樣都是武功高強之人!僅憑眼睛就能確定他們是一個人嗎?劉燁無法確定,也許日後再見到他才能有把握!

數日後,前去匈奴打探的烏孫侍衛來報,衛氏家族曾在匈奴大規模地徵收良種馬,具體數量不太清楚,但能肯定的是,這批馬數量眾多交貨期異常緊張,衛家甚至增加了將近一成的人工費用,可見這筆生意志在必得。

與此同時,大漢使者很應景地給軍須靡送來一封感謝信,大意是從烏孫購得的一千匹良種馬品質上等,使者們非常滿意,在半道上遇見往烏孫方向來的信使,就讓信使捎信來了。

信使是龜茲人,他將這封信交給軍須靡的時候,軍須靡看過信,特別仔細地問他有沒有親眼見到那一千匹馬。那龜茲人一邊點頭一邊讚歎那種龐大的氣勢,說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那麼多馬。

如果軍須靡知道大漢使者的具體路線,他一定會親自趕過去問個究竟,弄清楚烏布吉和衛律是怎樣把匈奴的五百匹馬混進烏孫的馬群。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容不得軍須靡不信了,兩張羊皮卷沒有絲毫破綻,即使他也認為劉燁不壞好意,也不想為烏布吉開脫,烏布吉冒犯到他的底線,哪怕是至親也不能饒恕。劉燁從頭至尾安排的這個局,真真假假讓人難以分辨,最終只能信以為真。

烏布吉斷然不會承認與衛律同謀,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在烏孫,軍須靡認定的事情就是事實,其他人懷疑也沒用。軍須靡向來多疑,他曾經那麼信任翁歸靡,轉瞬之間都能把他逼出朝政,更何況是越老越狡猾的烏布吉呢!

五百匹馬的損失,就算把烏布吉一家賣了也還不上,儘管如此,這筆賬還是要算到烏布吉頭上的。

軍須靡不肯見強烈要求自辯的烏布吉,直接宣判將烏布吉斬首示眾,烏布吉家族流放邊疆為奴為婢,所有家產充公。

烏布吉家族是長老之首,軍須靡卻毫不留情,可見他真是怒火難平。其他長老大臣雖然覺得殘忍了些,但也沒有為他求情的理由。這種罪名實在是太大了,任誰都逃不掉的,被抓到證據只有死路一條。怪只怪他貪心,不知好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做富可敵國的夢。

隨着烏布吉家族被流放,扶瑪的失蹤就再也沒人提起了,烏布吉在獄中悲憤交加,求見軍須靡不成,也拿不出來有利的證據。他這輩子步步為營,一向只有他算計別人的份兒,萬萬沒有料到有朝一日栽在一個女人手裡。

至於烏布吉該不該死,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爭權奪勢豈能沒有犧牲,他手上的人命已經數不過來了。可是,他不願意擔著別人強加給他的罪名枉死,就算是死,也要明明白白地去見閻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有冤無處訴。

烏布吉想不開,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在他眼裡,劉燁那個女人根本不足為懼,她的那幫手下也都是烏合之眾。看來,是他輕敵了啊!輕敵的下場難逃一死,他早該明白不是么!

不用等到行刑那天,烏布吉就快不行了,這些年來的付出與努力,軍須靡一句話就全部抹殺掉了。他恨劉燁,但恨她又有什麼用,她才是勝利者,笑到最後的那個人,這一局他輸得很慘,輸掉了所有的資格。

兩權相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之前有太多人淪為他的犧牲品,現今他也因此犧牲。因果循環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烏布吉病懨懨地躺在陰暗潮濕的馬棚里,回想風光無比的一生,身體的病痛都算不上什麼了。他自顧不暇,家人的安危他已是無能為力,不知怎地,他越發地想念他的老朋友老賢王。

到了這種時候,烏布吉才真正了解老賢王的心情,誰都嚮往有權有勢的生活,但說到底平平淡淡才是真哪!彌留之際,烏布吉還在心裡想,老賢王有沒有找到翁歸靡呢,一輩子能交一個像老賢王那麼知心的朋友太難得了,下輩子有機會再續前緣吧。等老賢王回來了,他一定會到自己墳前燒些紙錢送一程的。還好,他有個能記得自己的朋友。

聽聞烏布吉的死訊,劉燁難免神傷,她不是怕他的鬼魂來報復,而是覺得對不住他的家人。那些人畢竟是無辜的,傷及無辜不是她的本意。但是,大漢工匠也是無辜的,他們不該化為異鄉的冤魂。

劉燁翻來覆去迷迷糊糊地睡去,半夢半醒之間,她發覺有人闖了進來。那人應該是她認識的,不過她很排斥他,不想見他,尤其是那雙碧藍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