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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劉淵不由地嘆了口氣,他輕輕地揉了揉鼻子,轉過頭,不再說話了。

師徒兩人的確都沒有將劉淵放在眼裡。

只見老頭子上前一步,按上了段青茗的脈腕,搖頭,說道:“小子,你姐姐這次麻煩了……”

段譽和劉淵登時一驚,兩人不約而同地問道:“她怎麼了?”

老頭子收回手,望着劉淵說道:“你是哪根蔥啊,我和我徒弟說話的時候,麻煩你不要插口。”

劉淵被老頭子說得啞口無言,可是,他急於知道段青茗的情況,也不敢反駁,只好眼巴巴地望着老頭子,想聽他說一下,段青茗究竟怎樣麻煩了。

段譽也急道:“師傅,你倒是說說啊,我姐姐怎麼了?”

老頭子說道:“你姐姐不但中了你的藥粉,還被蝙蝠咬了,她身子原本就弱,現在,這毒差不多已經侵入肺腑了,若再不醫治的話,怕真要麻煩了。”

段譽一聽,立時叫了起來:“那你倒是快些幫她治啊!”

老頭子攤開手,說道:“徒弟,你是知道的,為師的從來不帶什麼解藥,都是現配的……不過,不要緊,我們現在回去,救你姐姐來得及。”

段譽看了手中空無一物的老頭子一眼,說道:“可是,這麼高,想上去可沒那麼容易呢!”

老頭子指了指上面,說道:“繩子是有的人,不過不夠長,我拉着那些藤條就下來了……不過,要背一個人,可能麻煩一些。”

段譽想了想,拿出剛剛綁段青茗的繩子,說道:“師傅,我們還可以用這個……你先把我姐姐背上去。”

話說到一半,段譽忽然問道:“對了,師傅,還有誰和你一起來了?”

依着段譽的意思,生怕這個向來特立獨行的師傅看到信號又一個人跑來了,若是那樣的話,把段青茗一個人放上面,豈不是非常危險?

老頭子指了指上邊,說道:“那個叫弱水的小子啊……還有炎凌宇,他差不多就要趕過來了。”

段譽點點頭,說道:“好吧,師傅,你先把我姐姐帶上去,我在這裡等你。”

說完,段譽移開身子,讓老頭子將段青茗帶走。老頭子點點頭,將段青茗背在自己的背上,就準備攀登而去。

老頭子才只動了一下,忽然聽到身後“撲通”一聲,段譽的整個人,彷彿木頭一般地栽倒在地。

老頭子一驚,就要回頭,可是,再看看背上同樣昏迷的段青茗,他微微搖了搖頭,背起段青茗,快速地抓着長藤,朝着崖頂攀登而去。

劉淵慢慢地扶起段譽。

只剩下兩個人的石塊,顯然有些空蕩。黑夜的風,仍舊自由地吹來吹去,吹得劉淵的心裡,宛如層起的湖水一般,漣漪不斷。

劉淵忽然想起了那差不多被他遺忘的日子。那時的劉淵,人還在段府,段青茗會不時地來看望他們,而段譽,則每天朝着他憨笑,然後,會將自己偷偷藏起的桂花糕拿給劉淵吃。每一次,劉淵伏案苦讀的時候,段譽都在一側靜靜地聽着,看着,不作聲,也不調皮,乖巧得很。而第一次,段青茗只要進門,輕輕地喚一聲“譽兒”,段譽就會咧起小嘴,露出一對整齊的牙齒,朝着那個倚門而立的少女笑得開心無比地飛撲過去。

那時候,劉淵的日子非常輕鬆。甚至,他只要看到段青茗看着段譽時的寵愛,就會感覺到生活充滿了希望。

然而,那不是他的段府,他終究要離開,去面對屬於自己的一切。然後,一切都變了,變得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陌生無比。

看到段譽終於昏迷了過去,劉淵微微地嘆了口氣,他伸指,將段譽小臉上的臟灰拂掉,低聲說道:“我說了不會傷害你和你姐,你為什麼就是不信呢?”

其實,並非段譽和段青茗不信,就連劉淵自己,有很多時候,都不再相信自己。

老頭子的速度很快,他放下段青茗,就再次落了下來,這一次,他背走的是段譽。留下了劉淵。看到段譽伏在老頭子的肩膀上離去,劉淵的心裡,忽然變得非常的平靜,他甚至在想,若是老頭子不來救自己的話,那麼,自己是不是就要在這裡,如此孤獨地死去?

然而,疑問沒有懸念,答案轉身就來,只不過,這一次下來的,不是老頭子,而是少年的弱水。

弱水冷冷地望了一眼劉淵,說道:“主子說了,原想任你自生自滅的。可段小姐向來心善,若知道你這樣餓死、渴死了,一定會傷心了,所以,看在段小姐的份上,他救你這一次,你們的帳,他會好好地算給你的。”

劉淵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去,說道:“你去轉告你的主子,就說我知道了。”

弱水仍舊冷冷地看着劉淵,然後,將一條繩子綁在劉淵的身上,說道:“自己綁好,我先上去,再來拉你。”

弱水說完,就一按石台,身子一個騰空,人已經離了這塊石面。劉淵連忙綁好了繩子,在弱水一躍進而起的時候,他的人,已經被弱水拉了起來,沒過多久,就來到了崖頂之上。

崖頂之上,已經空無一人。弱水不作聲地解開繩子,然後將長長的繩索收起,背起,轉身就走。

劉淵看了,連忙說道:“段譽和青茗呢?”

弱水有些不耐煩的看了劉淵一眼,說道:“在這裡廢什麼話呢?你跟來就是。”

劉淵隨着弱水,翻過了小小的山頭,再走到一處黑色的岩洞之外,這時,就隱約傳來老頭子興奮的聲音:“我來,我來……我要幫我徒弟打針!”

要知道,段譽發明的那種吊壺打針法,可讓老頭子興奮了很久,現在,終於可以用在段譽的身上了,你叫他怎麼不興奮呢?

劉淵可以想像出老頭子興奮得手舞足蹈的樣子,石洞之中,也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說話,只是過了半晌,忽然傳來一個極淡的,極輕的聲音:“我勸你還是等段譽醒來再試,若是被他知道,你趁他昏迷的時候扎了他的針,我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老頭子“啊”了一聲,頹然放下了手裡的長針。他這個徒弟的睚眥必報,可沒有人比老頭子更加清楚了。他甚至敢肯定,若是他偷偷地扎了段譽的話,段譽醒來之後,一定會拿着針在他的全身都扎滿窟窿的。想到這裡,老頭子不由地打了個寒噤——要知道,老頭子天不怕地不怕,可唯一怕的,就是扎針。而他的這個寶貝徒弟,和他一樣,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唯一怕的,也是和他一樣。

人常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現在,段譽是老頭子的師傅,可是,只有他這個師傅才知道,他的這個寶貝徒弟兒,一報復起人來,是多麼的可怕。

小小的岩洞之內,段青茗和段譽並排躺着,段譽臉色灰青,神色脆弱,可他的宇眉之間,卻帶着大人都難以企及的堅定。他躺在那裡,眼睛緊緊地閉着,瘦弱的身體上,只蓋了一件薄薄的單衣,因為衣衫大了些的緣故,顯得那個昏睡着的人,更加的瘦弱,嬌小,幾乎風吹即散。

段譽的身邊,躺着段青茗。

段青茗的眼睛也緊緊地閉着,手也呈彎曲的形狀。那裡,被生生磨出來的血痕,在嬌氣小的手心上,有一種血肉模糊的美麗。

那可是時常用來扎針繡花的手啊,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炎凌宇看着,眼角漸漸浮出一抹心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