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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凝華沉默良久,而後重重的點頭:“多謝你。”她知道,既然百里瑾川選擇上戰場,就不會做出不利於大安國的事情,邊境之危可解大半。

百里瑾川勾唇一笑,深深地看了沈凝華一眼:“你果然有膽量,比百里君熠強多了,如今戰場情況危急,我現在沒有了武功,幾乎成為了一個廢人,能不能活着回來還是個問題,你可否答應我三件事情?”

“若是我能夠做到,定然竭盡全力。”沈凝華點點頭,她知道此行兇險,也明白眼前的男人如果不是為了她,不可能主動請纓到邊境去,所以,只要能夠做的事情,她願意去做。

“你答應的這般痛快,倒是讓我意外,這樣一來,我都不好意思為難你了。”百里瑾川心頭苦笑,就是因為她這般聰慧,因為她這般獨特,他才總是放不下。

“我的要求不高,第一點,我離開之後,你要善待我的母妃;第二點,我母妃一直牽掛安寧,你要竭盡全力幫我找到她,讓她回來,見母妃一面;第三點……”

他抬頭看着沈凝華,眼底情緒翻湧:“這第三點是我想了許久,卻永遠無法實現的一個願望。百里君熠御駕親征離開的時候,你披紅妝相送,如今我也是要到前線搏命,你可願意為我披一次紅妝?”

沈凝華抬頭,眼底閃過一絲訝然:披紅妝?她想到了許多,唯獨沒想到百里瑾川提的竟然是這個要求……

看着她的表情,百里瑾川微微用力的握緊拳頭,他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尤其是現在沈凝華已經成為皇后,她的一舉一動都有那麼多人盯着,可是他卻堅決的提了出來,哪怕知道她為難,依舊想要自欺欺人的爭取這一次特殊的權力。

“好,我答應你。”

百里瑾川一愣,隨即笑開,一股激動在心中回蕩:“那就說定了,明日早朝你宣布任命決定,而後我會帶人直接前往遂城。”他說完,轉身快步的離開,彷彿怕沈凝華反悔剛才的決定一般。

沈凝華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微微的蹙了蹙眉心,將眼底升起的複雜情緒收起來,轉身回到了後寢宮:不管百里瑾川出於什麼目的,她都感激這份支持之情。

翌日早朝,沈凝華將這個決定宣布,引得朝堂上一片沉默。若是百里瑾川沒有被廢掉武功,他們對此決定歡呼雀躍,可是如今,他已經近乎成了半個廢人,他前去又有什麼用?

沈凝華沒有理會他們,讓人清點人手和物資,全力支持百里瑾川。

後宮之中,齊太貴妃坐在椅子上望着門外的灑下來的陽光,臉上平靜的沒有絲毫的表情。宮女從門外走進來,輕聲稟報道:“回稟娘娘,再過一個時辰,德親王就要出發前往邊境了,您可要去送一送。”

齊太貴妃眨了眨眼睛,空洞的眼神終於染上了一絲情緒:“再過一個時辰?”

“是,娘娘。”

“你去告訴百里瑾川,本宮不去送他,本宮就在這後宮之中,等着他平安歸來!”

宮女擔憂的望着她:“娘娘,您這是何必,分明那般擔心,為何又偏偏不送?”

“你去吧,本宮想一個人靜靜。”

百里瑾川騎馬站在最前面,抬頭看着高高的城樓,滿眼都是希翼之色,終於,一抹紅色出現在城樓之上,在他眼眸中點燃一簇紅色的焰火。

沈凝華頭上戴着鳳凰展翼的八寶鳳釵,披着一身廣袖紅裙,層層疊疊的裙擺落在地上,猶如一叢明媚的火焰,絕美的容顏並未用多少粉黛,卻已經是世間最好的顏色,在一身紅衣的襯托下美得驚心動魄。

百里瑾川眼眸中帶着滿滿的驚艷,唇邊不由自主的揚起一抹最真心笑意。如果當初不是他剛愎自用,用了那般卑劣的手段想要得到沈凝華,那麼他們如今的關係,是不是能夠更加緩和一些?

沈凝華站在城樓之上沒有說話,百里瑾川是親王,她是皇后,身份上的間隔,不允許她做更多。

紅菱代替沈凝華走到城下,親自為百里瑾川倒上送行酒,再將一個瓷瓶送上:“德親王,奴婢代替皇后娘娘為您送行,這瓶葯是皇后娘娘親手調配的,關鍵時刻能夠保命,請您妥善保管,皇后娘娘說,祝您一路順風。”

百里瑾川抬頭看向城樓之上的紅色身影,眼中閃過一絲釋然:“多謝皇后。”說完,仰頭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而後珍重的將藥瓶放入懷中,轉身策馬離開。

身後的侍從浩浩蕩蕩,揚起一路煙塵,直到走出去很遠,百里瑾川才抬頭,城樓之上,依稀能夠看到一抹紅色,在他一片荒蕪的心田中留下一點光亮,再也不像從前一般寸草不生。

紅菱為沈凝華披上披風,輕聲道:“娘娘,該回去了。”

沈凝華有些愣怔的看向遠方:“但凡有其他的辦法,我都不會讓百里瑾川去前線。”

“娘娘,德親王是自願的。”

“終究是我辜負了一份心意。”不管以前發生過多少不愉快,如今這份雪中送炭,足以彌補了。

“娘娘……”紅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更加不知道該怎麼勸解。其實,她心中也意外的很,畢竟百里瑾川如今已經不適合上戰場,而他堅持前去,極有可能會一去不返。這份感情太過沉重,她沒有經歷過,但依舊覺得震撼。

沈凝華微微嘆了口氣,轉身向著宮內而去。

此時,裕陽山脈的峽谷中一片繁花盛開,一個男子正坐在一塊高高的石頭上,仰望着山谷上方的濃霧,俊秀的眉峰緊緊地蹙着,似乎在思索着什麼極為重要的問題。

“君公子,你怎麼還在這裡,又看不到什麼東西,有什麼好看的,小姐正在找您呢,該喝葯了。”一個侍女打扮的女子走過來,看到男子又在看山谷上面,有些不滿的說道。

男子回頭,縱身跳下大石,看也不看那侍女一眼,走向不遠處閣樓。

閣樓建造的格外精緻,上下兩層藉由竹子搭建而成,閣樓後面還種植着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竹子,將閣樓襯托的越發清幽。男子還未靠近,閣樓二層的門便被輕輕推開,一位渾身白衣一塵不染的女子走出來,看到男子過來,露出一絲清淺的笑意:“君公子,你回來了,今日你可有想起什麼?”

男子搖搖頭:“沒有。”

“公子也不要太過着急,有時候順其自然更好,不是嗎?葯已經煎好了,公子快些上來吧。”

男子上樓喝完葯,前去叫他的侍女走了進來,看到他滿臉冷漠的模樣,不由得憤懣不平道:“小姐,您辛辛苦苦親手熬藥,連手都燙傷了,可是有些人卻一點都不在乎呢,連聲謝謝都沒有,哼,也就是您好心,來歷不明的人也敢收留,哼!”

白衣女子將手指攏在袖中,有些不悅的看了一眼說話的侍女:“君公子只是失去了記憶,哪裡是什麼來歷不明的人,你不要亂說。”

“哼,失去記憶,誰知道是不是裝的,故意佔小姐你的便宜。”

“巧靈,不許胡說。”女子臉邊飛上一抹紅霞,轉頭看向桌邊的男子,卻發現他彷彿沒有聽到侍女巧玲的話一般,正摩挲着手中的荷包。那荷包損壞了大半,彷彿是被石頭之類的東西刮破的,如今已經看清楚原本綉制的是什麼圖案,只能從邊角沒有毀壞的地方,依稀分辨它完好的時候,應該格外的精緻。

女子輕聲說道:“君公子,這個荷包你似乎格外的看重,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幫你修補一下。”說是荷包,幾乎裂成兩半,已經不能稱之為荷包了。

男子抬起頭,將荷包放入懷中,微微的搖頭:“不用了。”他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待在這處閣樓中,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他查看身上的東西,卻發現除了荷包,只在貼身穿的衣服上,發現了綉着的君華兩字,他便暫時叫君華這個名字。

而眼前的白衣女子名叫屠蘇清黎,是他的救命恩人,據說他被救起來的時候身中劇毒,幸好女子懂得解毒,便細心的幫他調養,如今毒已經解開了大半,只是,他仍舊什麼東西都想不起來。

聽到男子拒絕,屠蘇清黎微微垂下眼眸,語氣中帶着絲絲失望之情:“是我唐突了,君公子即便已經失去記憶,依舊這般重視這個荷包,想來定然是心愛之人所贈。”

君華皺了皺眉心,卻是沒有出口否認,他能感覺到綉制荷包的人對他來說很重要,重要到他即便是死也不應該忘記,可是他偏偏忘記了,這讓他時刻覺得心中空空蕩蕩,彷彿丟失了全世界一般。

“我先出去了。”君華說完,直接起身向外走。

侍女巧靈跺了跺腳,憤憤不平的瞪着他的背影:“小姐,您看看,您這般用心的照顧他有什麼用,養不熟的白眼狼!”

“巧靈,不許胡說。”屠蘇清黎皺了皺眉,低聲叱道,“他不是一般人,決不能用一般人的想法來衡量。”

即便是塊石頭,也有被暖熱的一天,不是嗎?她有的是耐心,將這塊寒冰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