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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隨祝老侯爺駐守北地多年,見多識廣,聽說祝老侯爺每有大事,必定先與老夫人商量了再定,老夫人和東陽郡王府定海神針孫老夫人一樣,都是見識不凡的女中豪傑,請老夫人替晚輩理一理,誰會劫去恬恬?劫了或是害了恬恬,誰能得到好處?”五皇子直盯着周老夫人道,周老夫人深吸了口氣,怪不得這一陣子沒見晉寧郡王妃出來,聽說身子不適,她還以為懷了身孕,怕月份早有閃失隱着不說,原來是這樣!

“五爺過獎了,”周老夫人剛要推辭,迎着五皇子灼灼中帶着冷意的目光,驟然意識到至少這一會兒,她和他都在這個局中。

“五爺的意思,是有人劫了晉寧郡王妃以擾亂五爺的心境?若是這樣,這手段未免過於低劣,只怕會適得其反。”周老夫人先從最淺顯處說起,邊說邊細心觀察着五皇子的神情,五皇子臉上閃過絲說不出什麼味道的冷笑,周老夫人想了想接着道:“定國公府能得什麼好處?老婆子一時想不通。”五皇子看着她笑道:“如今的京城,想來若不是不得已,老夫人必定不願意多出府門吧?”周老夫人沉默片刻道:“五爺也說過,東陽郡王府有孫老夫人這個定海神針在,我沒往這上頭想。”

“老夫人怎麼不往前多想想呢?說起來我有幸娶得恬恬,還多虧四哥成全。”五皇子低頭看着手裡的茶湯,慢慢搖了幾下,周老夫人後背一下子挺直了,直直的盯着五皇子愕然道:“四爺怎麼會?”

“四哥當然不會,我們兄弟都是自小讀聖賢書的龍子鳳孫,做不出這樣的下作事,聽說葉府那位定海神針起心,源於四哥納了孫氏。”五皇子話零碎而跳動極大,周老夫人卻一下子聽明白了,筆直的端坐着,臉色一層層白下去。

原來是這樣!她怕的原來是這個!確實,換了她也會這麼做,秦家代代出情種,官家當年為了那個姚氏,持刀與天下人為敵,殺人如麻血流成河,若是老四也是這樣的情種,一旦君臨天下,對東陽郡王府來說,這絕不是好事,李恬活着就是最大的威脅,對祝家又何嘗不是呢?可五爺說的是李恬被劫,而不是李恬被殺!被劫,被殺……是了,她也怕,怕人死如燈滅,這仇種的無可挽回,她把李恬劫了去做何打算?

“五爺這話,老太婆聽的心驚肉跳,誰能有這個膽子?孫老夫人又是個老成持重的,怎麼會如此胡為?”周老夫人試探道,五皇子抿了口已經微涼的茶湯,聲音淡極冷極道:“葉十二娘現在壽王府和壽王妃作伴。”周老夫人愕然,五皇子眼神微斜看着她冷笑道:“葉十二娘坦蕩直率,毫無心機,四哥和我都對她多有憐惜,那位定海神針就把這位傻孫女當探子用,可是人都有愛憎,葉十二娘與恬恬莫逆交好,不忍恬恬就此不見天日,冒死跑來尋我,十二娘是個好熱鬧了,如今在壽王府必定寂寞,老夫人若得空,不如去壽王府看看她,和她說說話兒。”

周老夫人這回愕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心裡滑過層濃濃的詭異,只覺得這一折接着一折轉的簡直讓匪夷所思,葉十二娘的脾氣她自然知道,他既敢讓她去見葉十二娘,這話就錯不了……

五皇子看着沉默深思的周老夫人,等了好大一會兒才開口道:“事情就是這樣,一件事生出來,就會有人扇風,有人借勢,牽進無數無辜之人。”周老夫人心裡一陣緊縮,確實如此,如今一如當年。

“五爺跟我說這些,有什麼打算?”周老夫人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直視着五皇子問道,祝家不同於葉家,祝家最多只能有所傾向,卻絕不能站在哪一邊,一個在軍隊中根深蒂固的家族,若是要表達自己的意志,等待這個家族的,必定是誅族之禍!她不能象孫老夫人那樣,只有一個方向,只有一個人,無畏無懼勇往直前。

“請老夫人幫我尋回恬恬,這與你與我都只有好處。”五皇子心裡微松,直言不諱道,周老夫人垂下眼皮道:“老侯爺隨壽王爺出征在外,老婆子年紀大了,糊塗的時候比明白的時候多,只怕幫不了五爺,只是府里還有幾個用老了的可靠下人,五爺若不嫌棄他們跟老婆子一樣年老無用,就叫過來使喚使喚。”

“這事晚輩只要老夫人有份心意。”五皇子聞言大喜,臉上神色半分不動,拱了拱手應道,周老夫人扶着桌子站起來,看着五皇子道:“定國公府之事就煩勞五爺了。”五皇子笑着拱了拱手,看着周老夫人出了暖閣,等了一會兒才起身回去。

周老夫人坐在車裡,思緒紛亂如麻,車子頓了下停住,一個婆子隔着帘子恭聲稟報:“老祖宗,到了。”

“去建安郡王府。”周老夫人被這一聲叫回過神,立刻吩咐道,婆子答應一聲,車子往後退了退,掉了個頭往建安郡王府過去。

祝明艷迎進周老夫人,親自捧了碗茶給她,周老夫人接過茶,示意祝明艷坐過來,愛憐的撫着她的髮鬢道:“你從三歲就跟着我,這些孫子孫女中,我最疼你。”

“嗯,”祝明艷眼圈微紅,頭靠到周老夫人肩上蹭了蹭,周老夫人輕輕撫着她,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孩子,你什麼都好,就是這脾氣,你得改一改,聽太婆的話,女人家要柔,要卑弱。”

“太婆?”祝明艷又驚又怕,太婆怎麼突然說起這樣的話?周老夫人挑揀着將李恬失蹤的事說了,看着愕然不已的祝明艷道:“孫老夫人心思周密,那邊動了手,四爺這邊必定有所布置,看樣子這布置很管用。”

“太婆是說?”祝明艷抽了口涼氣,周老夫人點了點頭:“我想了一路,必定是這樣,許是葉家尋到的這人雖和恬姐兒極似,卻身份不高,或是根本就是賤業之人,如今這個時候,若是接進府只怕風評不好,安置在外頭別宅另居就最好不過。”祝明艷面白如紙:“她們到底想幹什麼?先是孫氏,這又……”

“明姐兒!”周老夫人聲音提高,嚴厲的叫了一聲:“你點頭這門親事前,太婆就跟你說過,這錦繡堆里處處荊棘毒刺,你要時時留意、步步小心,這不算什麼,你只要站穩腳跟,護好你肚子里的孩子,侍候好四爺,誰也動不了你!那些無謂的事,”周老夫人停了停:“姜貴妃獨寵專房十數年又怎樣?官家沒了,就什麼都沒了,別計較這些,別往心裡去。”

“是。”祝明艷抖着聲音,好半天才哽出個‘是’字,周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又是憐憫又是無奈的看着孫女兒,這事她的錯處更大,那時候她怎麼沒看出來孫女兒對四爺是動了心的呢?動了心就不能嫁了。

北安城外的軍帳中,蔣鴻眉間帶着兩條已經很深的皺痕,背着手站在帳蓬口怔怔的想的出神。

壽王已經走了七天了,他和武思慎約定兩天一傳信,可從壽王出發到現在,他一封信、一絲信兒也沒得到聽到!蔣鴻憂慮非常的挪了挪腳,不知道長安侯那邊有什麼信兒沒有,五天里他尋長安侯世子祝明銳喝了三次酒了,一絲信兒沒聽到,蔣鴻煩躁的拉了拉斗蓬帶子,現在怎麼辦?坐等?萬一壽王他們出了什麼意外,這等一天就是一天的風險,可若是武思慎只是傳信不便呢?

蔣鴻仰頭看着晴朗的天空,他心已亂,扔出來的卦也是亂相,再等一天,還是?還是去尋祝明銳說說話,不喝酒了,喝茶吧。蔣鴻吩咐小廝取了團茶,正要往祝明銳大帳過去,一個小廝遠遠的飛奔而來,蔣鴻心裡一陣狂喜,下意識的往前奔迎了幾步,小廝奔到跟前,喘着粗氣笑道:“爺,您再想不到誰來看您了!”蔣鴻眉頭一皺,小廝忙笑道:“是晉寧郡王妃身邊的悅娘姑娘,就是營外。”蔣鴻很是意外,剛要吩咐請悅娘進來,卻又追問了一句:“她一個人來的?”

“是,看樣子是一個人,小的沒看到別人。”看起來小廝對於在這鳥不生蛋的苦寒之地呆的實在無聊極了,悅娘的到來讓他興奮的話多的已經忘了他們家爺的教導。蔣鴻皺了皺眉,警告的看了眼小廝吩咐道:“請她進來,算了,我迎一迎。”

悅娘甩着手,步子邁的比蔣鴻還大,一路走一路東張西望,嘴裡也不停:“不怕你笑話,我還真是頭一回進軍營,還真是整齊,那個東西叫刁斗?這帳蓬跟帳蓬太近了吧?這要是着了火……咳咳,我說話從來沒應驗過,這味兒挺大,你平常那麼講究的人,怎麼受得了的?……”悅娘一路喋喋不休,直說的蔣鴻兩眼發直,無語之極,難道她在她身邊侍候時,也這般饒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