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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走神間,只聽林珂提到了孫老夫人,忙收心凝神細聽:“……就我大姐是個實心眼兒,天天跟在老夫人身邊侍候,劉郡王妃還有陳夫人多數時候連個花呼哨也不去打,劉郡王妃還說老祖宗病着,怕吵,不用天天過去請安,前天我阿娘去她們府上,孫老夫人居然和我阿娘說,等她百年之後,讓我大姐帶着孩子給她守一年墳去,你說這話氣人不?滿府里就我大姐一個跟從前一樣孝敬她,她還這麼算計我大姐!這人怎麼能這個樣?怪不得她們府上誰也不理她!”

“孫老夫人病的怎麼樣?現在好些沒有?”李恬接了句問道,林珂頭搖的如同撥郎鼓:“好什麼呀,她都那麼老了,又那麼壞,肯定好不起來了,反正我阿娘已經找過劉郡王妃了,我大姐一件錯事沒做過,憑什麼讓她去守墳?大姐也真是的,前兒我和她說,老妖婆那麼壞,大家都不理她,你也別理她!可大姐那人,唉!恬恬最知道了,說老妖婆病的重,她不忍心,真是!……”林珂越說越生氣,越扯越遠。俞瑤芳一邊聽林珂說話,一邊極留神的打量着李恬,李恬又細聽了好一會兒,才笑着打斷林珂的話道:“阿珂別生氣。”

“唉!我生氣有什麼用?大姐根本不聽勸,反正阿娘找過劉郡王妃了,她們家要是真敢讓大姐去守墳,我就跟她們拼了!”林珂咬牙切齒挽着袖子,看的俞瑤芳雙眉高挑眼睛圓瞪。

“我告訴你,”李恬哭笑不得的看着一幅拎刀拼了架勢的林珂:“外婆在的時候常說,東陽郡王府滿府就一個聰明人,就是孫老夫人。”林珂極其不贊同的‘哼’了一聲,白了李恬一眼,這話是恬恬說的,要是換了別人,她立時就給駁回去了!

“外婆這話說的對,”李恬看着林珂接着道:“東陽郡王府,能看得長遠,看的明白不昏頭的,只有孫老夫人,你別急,聽我說。”見林珂急赤白眼要爭辨,李恬安撫了一句,俞瑤芳伸手拉了把林珂:“你先聽恬姐兒說,恬恬什麼時候說錯過?”林珂不怎麼情願的‘嗯’了一聲,耐着性子聽李恬往下說。李恬卻抬手示意瓔珞:“你到門口坐着去。”瓔珞會意,忙親自到門口守着。

“東陽郡王府現在看着風光無比,其實已經站在懸崖邊上了,壽王若是一場勝伏打回來,趁着這股子大勝的聲勢,說不定就能封了太子,到那時候,東陽郡王府能有什麼下場?”

“怎麼會?四爺都監國了!”林珂反駁道,俞瑤芳拍了她一下:“先太子還監了十幾年的國呢!不也……這會兒早成了黃土了。”

“瑤瑤說的對,建安郡王一日不坐到那把椅子上,壽王一日不死,東陽郡王府就得在懸崖上站一日,壽王和建安郡王這一場爭鬥,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孫老夫人那樣的聰明人,死也會選個關鍵時候死,大姐帶着孩子去給她守墳,說不定就能避過一場禍事,大姐夫本來就是葉家最沒用的一個。”李恬話說的直接,林珂聽的嘟着嘴不說話,俞瑤芳在中間勸道:“都是說說的事,到時候再說,要是象恬恬說的這樣,去就去了,真要是四爺成了大事,反正你阿娘也跟劉郡王妃說過了,那個時候還不是劉郡王妃說了算?”

“嗯。”林珂急忙點頭,看着李恬道:“恬恬,你一直病着,好些事你都不知道,孫老夫人真跟原來不一樣了,跟發了瘋了一樣,把葉十二娘也關起來了,都關了好長好長時候了,陳夫人一提起來就哭,沒敢直說老夫人的不是,可話里話外全是話!”李恬聽她提到葉十二娘,看了俞瑤芳一眼笑道:“十二娘沒事,她那脾氣,關起來對她只有好。她確實做錯事了,要是換到你阿娘手裡也得關起來,你別問那麼多。”見林珂好奇的雙眼圓瞪就要追問,李恬忙堵了一句回去:“我知道的也不多,回頭等打聽清楚了再告訴你。”

“那好吧。”林珂悻悻然道,俞瑤芳見李恬神情已經疲憊非常,拉了拉林珂道:“恬姐兒病着,身子弱,咱們先回吧,過兩天再來看她。”林珂連連答應,李恬目送兩人出去,疲倦的靠在靠枕上,閉着眼睛,一句句想着林珂的話,劉郡王妃和陳夫人連晨昏定醒都敢有一天沒一天,若沒有東陽郡王和世子睜眼閉眼的默許,她們絕不敢做這樣的孝的事,東陽郡王和世子默許這樣的事,那就是說,四皇子對孫老夫人的惱怒不是一點點……李恬暗暗嘆了口氣,看着對面百寶架前低垂的玫紅綃紗,心裡一時五味雜陳。

蔣鴻和孫統領潛行到第十天,就碰上了壽王軍前哨,孫統領忙命收束隊伍,和蔣鴻出到隊前,遠遠的,武思慎縱馬疾馳而來,眼睛瑩亮的看着蔣鴻,熱情的將兩人迎進了營地。

壽王細問了兩人行程和見聞,就吩咐武思慎引兩人先回去歇息。

孫統領自去看着兵士安營,蔣鴻帶着悅娘邊隨武思慎往壽王帳後不遠武思慎的帳蓬過去,一邊打量着營地,營地背靠着處不算太高卻極陡峭的小山,圍着眼草原中極難得的泉水而建。悅娘卻緊盯着武思慎,越看眉毛挑的越高,武思慎被她看的竟渾身不自在,也顧不上給蔣鴻介紹營地的安排了。

武思慎在前打起帘子,讓進蔣鴻,悅娘不用武思慎讓,緊跟在蔣鴻後面彎腰而入,武思慎挑着帘子的手僵了片刻,才鬆開帘子最後彎腰進了帳蓬。

帳蓬里簡陋非常,只中間靠後鋪了塊厚毛氈,毛氈上又鋪了張狼皮,看樣子就是武思慎的‘床’了,毛氈前用幾塊石頭搭起,石頭中間幾塊木頭髮着紅光,上面架着把大銅壺,武思慎蹲下,小心加了幾塊劈好的木頭,俯身下去吹了幾口,火很快就燒的旺起來,銅壺裡的水開始滋滋作響,武思慎直起身子,從帳蓬頂上掛着的一個皮袋子里小心的掏了個錦包出來,又尋了幾個銅碗,從錦包里抖出些茶葉末出來。

悅娘伸脖子看着銅碗里那小小的幾撮茶葉末,突然伸手捏了點出來扔到嘴裡,品了品皺眉道:“這是什麼東西?茶葉?”武思慎橫着她‘嗯’了一聲,悅娘拍着手打着呵呵道:“瞧你拔刀殺馬那個利落勁兒,我還當你是個豪爽俠士,怎麼這麼……”悅娘一個勁兒的拍着手,想不出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只好指着銅碗和茶葉末和蔣鴻道:“這是行軍打仗,又不是走馬游春,他還帶這種東西,當年我們走江湖從來不帶這些沒用的玩意兒,有這空兒你還不如帶幾包上好的金創葯,那才是真正有用救命的東西,你要是真講究這個……就是那個什麼調調,那也得帶幾點好茶粉吧,你看看你這茶粉,連我都瞧不上!”

蔣鴻聽的忍不住笑出了聲,武思慎的臉先紅後青,蔣鴻忙強咽下笑,用力咳了幾聲,打圓場道:“還沒介紹,這是王悅娘王姑娘,是晉寧郡王妃心腹之人,替晉寧郡王府查看各處生意,正好到北安城,王姑娘功夫高強,早年又到過北庭,我就請她跟過來走這一趟。”

“不用你介紹,我們早就認識。”悅娘從武思慎手裡拿過銅碗,拎起已經燒開的銅壺沖茶湯,邊沖邊道:“你這茶粉我可喝不下,蔣九爺比我可講究多了,他肯定也喝不下,不過他最會做面子活,肯定是喝不下也咬牙喝,說不定還得誇幾句。”這下蔣鴻的臉也青了,武思慎臉神情古怪,看看悅娘,再看看蔣鴻,這回是他忍不住笑出聲了。

打發走悅娘,武思慎將蔣鴻讓到毛氈上坐下,指着帳蓬帘子笑道:“晉寧郡王妃那樣的人,怎麼有這樣的腹心之人,這位王姑娘真是……”武思慎真不知道怎麼形容悅娘才好,蔣鴻笑道:“悅娘是性情中人,功夫又極好,這樣的人極其難得。”蔣鴻沒再往下說,轉了話題道:“你們一走十數天毫無消息,我有些急了,就尋了巡查糧草輜重的由頭出來想尋一尋,沒想到運氣還真是不錯,怎麼樣?找到旺丹的人馬沒有?”

“我記得孫統領是祝明銳的人,怎麼倒聽上你的指揮了?”武思慎沒答蔣鴻的話,蔣鴻將來前的種種簡單說了一遍,武思慎意外非常:“沒想到祝明銳還有這等見識,這祝家倒真讓人不能小視,這幾十天,祝老侯爺竭心儘力,前兒帶人直深到北庭深處探查,足足三天沒下馬,回來膝頭都硬了,壽王親自扶他下的馬,這祝家一老一小都不簡單。”

“嗯,”蔣鴻卻不如武思慎的感慨和感動,只盯着又問起他們這幾十天的情形,武思慎絲毫不瞞他,一五一十隻說了小半個時辰,蔣鴻聽的眉頭緊鎖,旺丹的主力就在北庭深處越冬地,卻堅守不出,壽王的前隊兵馬不多,進的深了怕被旺丹吃掉,回去又不甘心,就這麼相持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