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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尹命人將玩月樓所有捆起來的人全數押回府衙,和郭推官、洪先生緊張的商量了一會兒,騎馬直奔大皇子府,這事不是他能處置的了。

大皇子聽了侯府尹的稟報,沉默了片刻道:“五哥兒沒事就好,這事要嚴查,眼看過年了,京城內緊外松,各處都要嚴加盤查,不能驚動百姓,還有,晉安郡王府一帶要多派人巡查。”侯府尹為難的咽了口口水,忙答應下來,這個年,只怕又要過個人仰馬翻了。

“回去趕緊細細寫個摺子,三更前送過來我看看。”大皇子又吩咐了一句,侯府尹躬身答應,不敢耽誤,起身告辭回去挖空心思寫摺子去了。

送走侯府尹,大皇子了無睡意,背着手在屋裡來回踱步,是誰要殺了五哥兒?能有幾個人?三哥兒?三哥兒沒這份膽色,再說,五哥兒死了,與他有什麼好處?四哥兒?不象,大皇子伸手推開窗戶,說不上來為什麼,但他就是覺得這事不是四哥兒的首尾,那還有誰?景靈宮?姜貴妃最擅左右逢迎,講究以和為貴,五哥兒死了,與她有害無益,其實是誰動手不要緊,最要緊的是,五哥兒覺得是誰動的手!大皇子抬手按着眉間,又來回踱了幾趟,命人去請幕僚姜先生和海先生。

五皇子回到府里,李恬見他半邊身子都是淋漓的血漬,嚇了一跳。

“我沒事。”五皇子心氣不怎麼順的擺了擺手,李恬已經上前解下他的斗蓬,見血漬幾乎都在斗蓬上,裡面的衣服上倒沒怎麼有血漬,輕輕舒了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血從外而內,這必是別人的血漬濺到他身上的。

“先洗個澡?我讓人炖碗安神湯給你。”李恬將斗蓬遞給瓔珞問道,五皇子點了點頭,進門一放鬆下來,只覺得身上每一塊筋肉、每一根骨頭都是痛的,李恬邊說,邊手腳利落的替他解開了長衫紐子,青枝從後面鬆開玉帶,李恬替五皇子脫下長衫,見裡面全無血漬,這口氣徹底松下來,正要說話,門帘‘嘩’的掀起,悅娘縱身躍入,一步衝到五皇子面前,伸手抓過五皇子的手搭在脈上,五皇子被她抓的眼睛圓睜,李恬忙解釋道:“悅娘擅診脈,不過她只會診受沒受內傷什麼的。”

“沒事。”李恬話音剛落,悅娘已經甩開了五皇子的手,伸手拎起瓔珞捧着的帶血長衫,抖開尋到那處被刀刺破的地方,手指伸進去捅了捅,看了眼五皇子道:“正好在心口上,準頭不錯,是什麼東西替你擋住了?力道卸的這麼乾淨,看樣子是個軟物兒。”五皇子神情古怪的瞪着悅娘,一句話沒說,轉身就往後面凈房走,這個悅娘也是個怪物,她從哪兒尋來的這個怪物?

李恬目送五皇子轉進凈房,回頭看向悅娘,悅娘正抖開斗蓬用手指捅着那個刀口,捅一遍又和長衫比對着看了看,轉頭看着李恬道:“不是一般的刀,極鋒利、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替他攔了刀,運氣不錯,要是再多進半寸,就得傷了心脈,他身邊那幾個暗衛都是好手,這個刺客不簡單。”

“你去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好一會兒,李恬才低聲吩咐道:“能問到多少是多少,若不是願意說,彆強求。”悅娘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了。

五皇子洗了好大一會兒才出來,換了身本白細綿佈道袍樣式的家常衣服,坐到炕上,喝了碗湯,見屋裡只有他和李恬,簡單幾句將遇刺的事說了,卻沒提柳玉娘擋了那一刀的事,李恬聽的臉色發青,低低問道:“這樣的事,是頭一回,還是……”

“頭一回,”五皇子頓了頓,又解釋了一句:“這麼直截了當是頭一回。”李恬心頭莫名的浮起絲不安,抬頭看着五皇子,五皇子扭過頭道:“讓人給我下碗面。”李恬忙起身吩咐下去,轉回來,五皇子看着她道:“把孫六給我用用。”

“好。”李恬答應一聲,想了想道:“今天內庫送了莊子清冊和二十萬分府銀過來,不知道外頭帳房裡有沒有能用的人,銀子我暫時收進了內庫,莊子省心的不多,幾乎都要用心打理,我也不知道外頭哪些管事能用。”

“這些你處置,”五皇子頓了頓:“我跟你說過,我身邊沒有能用的人,你就辛苦些,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我要用銀子,得先把護軍和馬匹配上,你讓人收拾處大點的院子出來,還有侍衛和屬官起居之處,一併收拾出來。”李恬一一答應,看着五皇子斟酌道:“今天樂四奶奶來了。”

“嗯?”五皇子一時沒反應過來樂四奶奶是誰,怔了下才皺眉道:“她來做什麼?”對於五皇子的反應,李恬的些奇怪,黃大掌柜和他如此親近,聽說樂四奶奶來了,他怎麼這麼一幅神情?

“沒什麼事,聽說為了你成親的事,黃家二爺黃凈明親自到京城致賀?”

“怎麼,門路走到你這裡來了?!”五皇子冷笑道。

“那倒沒有,樂四奶奶沒提起你見沒見黃二爺的事,是我問的,他那麼特意趕過來,總是一片誠意,你應該見見他。”

“黃家的事你不懂,我不想見他。”五皇子斷然道,李恬抿嘴笑道:“黃家能有什麼事,不過是黃家老太爺病得重,眼看要定出下一任家長的事,我問過樂四奶奶,黃家這家長接繼上規矩定的死,如今能接這家長重任的,也就四個人,聽樂四奶奶說,二房三爺自小專心讀書,是個清高性子,這家長,不過長房二爺和三房兩位爺能接得,你的意思,不贊成長房接管黃家?”

五皇子怔神的盯着李恬看了一會兒才舒氣道:“那你的意思呢?”

“你捨得放黃四爺回大同府主持家事族務么?”李恬看着五皇子笑道:“黃四爺在京城呆了十幾年,幾乎沒回過大同府,回去豈不是就短避長?三房五爺接管家長之位最好,可第一,黃五爺有這份手段沒有?這位五爺若有足夠手段,想來黃二爺也不會來京城賀你這場新婚了,其二,你強扶黃五爺,就算扶得上去,那黃二爺呢?他能這樣千里奔波過來見你,可見對這家長之位是勢在必得,他如何肯服?要是這樣,黃家會亂的,當然,你可以殺了黃二爺,死人不會不服。”

五皇子先頭凝神聽的仔細,聽到最後一句,一下子噎了口氣,連順了兩口氣道:“長房又不是黃二郎一個,難道都殺了?這話玩笑!我不過覺得黃二郎眼光心胸氣度比老太爺都差了不少,不想讓他統領黃家,四郎也擔心他繼了家長之位後,與老太爺在時會大不相同,我不是不見他,就是讓他等一等。”

“那又何必呢,人情要給就給足,黃家怎麼待咱們,在咱們不在黃家。”李恬笑道,五皇子目光閃了下,已經明白了李恬的意思,忍不住笑道:“我是想給四郎幾分薄面,不是別的。”

“嗯,”李恬眼睛眯了眯笑道:“往後日子長着呢,這薄面慢慢給好了,黃二爺來賀你新婚,肯定不會空着手來,聽說清風樓原本就是老太爺置給你的零用錢,從前你沒成家,萬事不便,如今成了家,這清風樓也該過過戶了,聽說黃家還有家車馬行,京城往北,就數這家車馬行路子熟信譽好,咱們的莊子,有一半都在北邊,若是有了這間車馬行,往來就便當多了,旁的就隨他了,不過莊子就不要了,咱們的莊子太多了。”

五皇子聽的目瞪口呆,呆看着李恬,好一會兒才抬手抹了把臉,這麼明晃晃算計黃家的產業,他還真做不出來!

吃了面,五皇子又睡在了暖閣里,屋子裡燈燭熄盡,月光透過窗帘縫隙透進來一絲半絲,五皇子翻了個身,這被子褥子用的都是洗了不知道多少遍、已經極軟薄的棉布,五皇子舒服的挪了挪,這被子貼身比絲綢舒服得多,她比自己還會享受。一股倦意襲上來,五皇子連打了幾個呵欠,只覺得渾身鬆軟,從裡到外懶洋洋很是放鬆。

是這屋裡布置的讓人舒服,五皇子迷迷糊糊的想到,那妮子雖說性子古怪脾氣不好,可人聰明能託付,這府里,就這裡能舒服放心的吃頓飯,安安穩穩睡一覺,不用時時繃著根警弦……

第二天天不亮,五皇子就穿戴整齊出了門,他要送官家車駕出城門郊祭,李恬跟着起來,送走五皇子,見還不到四更,乾脆又回去睡了個回籠覺。天光大亮,才起來洗漱吃了飯,帶着瓔珞等人,坐了兩人小暖轎,往前院議事廳召見急着要見她的喬嬤嬤等府中諸人。

寬敞非常的議事廳廊下院內已經站滿了人,李恬的小轎直抬到垂花門前才落下,瓔珞扶了李恬出來,沿着檐廊款款往正廳過去,一路上,衣履光鮮的婆子們如不停按下的琴鍵般陪着滿臉笑容曲膝見禮,李恬溫婉的微笑着,不厭其煩的一一答禮,端的是謙和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