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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塵梳妝得當之後,輕聲交代了金鎖銀鎖幾句話,便回了自己的西側院,恰巧,朱錦堂也剛剛回來,正在屋中坐着吃茶。

“大爺,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朱錦堂剛坐下來吃茶,見她回來了,而且,頭上的髮髻還和晨起時略有不同,便問道:“你去哪兒了?”

沈月塵微微一笑:“吉祥綢緞莊的關老闆派人送了幾匹料子過來,定做冬衣,老太太讓我過去看看。看過料子之後,妾身親自服侍着老太太回去睡午覺,老太太便留了妾身一起歇息。”

朱錦堂一聽見關老爺這三個字,眉心蹙起道:“哦,原來是那隻老饞貓又來上門討錢了。”

沈月塵見他似有不悅的樣子,有些不解道:“老饞貓?這個綽號,倒是逗趣。”

朱錦堂淡淡道:“你既然見了他,也應該看見他那副貧嘴爛舌的樣子了。他的手藝確實不錯,但也比不過他的那副口才好。”

沈月塵聞言,低一低頭,“關老闆為人口齒伶俐,能言善道,難為他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還能把老太太哄得眉開眼笑,實在不易。”

朱錦堂似笑非笑地搖搖頭:“他原先可不是這樣的。他原本不過是一個老老實實手藝人,逢人遇事連句應酬的話都不會說,嘴笨得很。後來,因為受了我們朱家的提拔,在城中廣結客源,生意越做越好,也開始漸漸有了些名氣。許多大戶人家的女眷小姐,都紛紛下帖請他上門做衣裳,他常常在那些大門大戶里出入上下的,別的沒學會,倒是學了不少阿諛奉承的本事。”

沈月塵聽了這話,便知朱錦堂對此人印象不佳,便含笑道:“千金難買一笑,難得老太太高興。何況,關師傅的手藝還不錯。”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把一個嘴笨的人變得油嘴滑舌又能有多難?

朱錦堂看了她一眼,只道:“難得聽見你說出這樣的話來,不容易。”

沈月塵聞言,微微一怔,只覺他好像話裡有話似的。

朱錦堂抿了口茶,抬手指了指桌上的包袱,道:“這是我去京城的時候,大姑姑托我給你帶回來的禮物,你打開來看看?”

沈月塵有些意外,忙起身應了,只覺,那包袱摸起來軟乎乎的,打開一看,發現裡面包着的竟是一件銀鼠皮毛大衣,毛色光亮,雪白無暇,摸起來又軟又細,順滑柔軟。

沈月塵輕呼一聲,臉上隨即露出一絲意外的表情。

朱錦堂見她怔怔地模樣,立馬站起來,抬手直接將大衣披在她的身上,將她整個人都裹了起來,只露出一張巴掌大小臉。

“來,讓我瞧瞧。”

沈月塵神色扭捏,臉上通紅,忍不住抬頭嗔了他一句:“大爺,幹嘛把我裹得像是粽子一樣。”

她的一張小臉本就生得清雅素凈,這會面頰緋紅,再着了這麼一身光白如雪的衣裳則更加襯托出她雙頰上兩團紅暈越發明顯,看着彷如一朵盛開的芙蓉花,嬌美無比,令人傾心。

朱錦堂聞言,勾起嘴角一笑,索性伸手把她裹得更緊了些,順便將其一併往自己跟前帶了帶。

“大爺!”沈月塵有些窘迫地瞪着他,一時鬢角生汗,帶點撒嬌的語氣道:“太熱了,都熱出汗來了。”

望着她紅撲撲的臉龐,朱錦堂微微一笑,緩緩地把手放下。

沈月塵脫下大衣,深深地吸了口氣,連忙小心翼翼地把它疊起來收好,生怕一不小心給弄髒了。

朱錦堂看着她的側臉,問道:“你喜歡嗎?”

“喜歡。”沈月塵重重的點了點頭,走到朱錦堂的跟前,咬咬唇說道:“大姑姑平日勞心勞力,還要費心為我準備禮物……”她稍微頓了頓,說道:“妾身實在感激不盡,回頭有機會一定要親自向她道謝請安。”

朱錦堂略略頷首,“行,下次有機會,我帶你一起去京城。”

沈月塵有些意外,沒想到,朱錦堂會這麼說,確認般地問道:“真的?”

朱錦堂見她半信半疑的表情,微蹙着眉開口道:“當然了,爺向來說話算話。”

他每年最少也要去京城三四回,抽個空閑的機會把她帶上,也算是領着她出去見見世面了。

沈月塵聞言心頭一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天色一點點的暗淡下來。

用過晚膳之後,朱錦堂去了上房陪老爺子下棋。沈月塵沒有一同跟去,仍端坐在房中,帶着吳媽和翠心一起挑選要送到各房姨娘那裡的布料。

因着做冬衣是慣例,各房各處都有相應地份例,料子的花紋顏色略有不同,但價格都是相同的,

沈月塵看過之後,讓翠心把最顏色最好看的兩匹送到了孫氏那處。她如今有孕,既然要挑好的給。而曹氏那裡,也是得了兩匹新布,顏色花紋都很不錯。至於,秦氏則是和王氏柳氏一樣,各得了一匹新布,沒得挑也沒得選。

沈月塵這麼做,自然是故意的,想要故意膈應她,讓她心裡添堵而已。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秦桃溪一看見那匹新布,就立刻讓蘭花去拿剪子過來,跟着就把沈月塵送來的那匹布都剪成一條一條的。光是動剪子剪,還不夠消氣,最後她直接用手撕起來,順着豁口,把整匹布都撕成一片一片的。

秦桃溪幾乎把這匹布當成是沈月塵一樣,恨不能將她剪斷了,撕碎了,才能解自己心頭之恨。

蘭花在旁,看着她一臉惡毒又陰沉的模樣,腦海里不斷閃現出她之前殺貓時的殘忍景象,自己把自己嚇得夠嗆,沒一會就流了一身冷汗,結結巴巴地對秦桃溪道:“小姐,把這布剪了……萬一大少奶奶問起來該怎麼辦?”

秦桃溪累得滿頭冒汗,只把沒撕完的布,重重地扔在地上道:“我還沒怕呢,你怕什麼?整天說話磕磕巴巴的,聽着就讓人心煩,還不給我老實獃著,你再多說一句我立刻撕了你的嘴!”

蘭花聞言,身子打了個顫,立刻閉上了嘴,不敢說話。

秦桃溪深吸了幾口氣,扶着額頭坐在桌邊,心想,自己如今都已經被人欺負到頭頂上來了,再做點什麼的話,非得被她們活活作踐死不可。

這會,她手裡什麼都沒有,想要弄掉孫氏的孩子,着實不易,何況,還要把責任嫁禍在沈月塵的身上,這其中,更少不了需要計劃和布局。

秦桃溪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嘴裡喃喃自語道:“我得好好想想,一定會有辦法的……可以一石二鳥的辦法。”

深秋以至,天氣一天冷過一天,加上,又接連下了幾場秋雨,越發顯得寒意瑟瑟了。此時,院中的已經沒有了盛夏時節的艷麗景象,有的只是滿院的蒼翠之色。

這一天,沈月塵帶着自己院中的兩本賬本,拿過去給老太太過目。

老太太之前說過,要讓她掌管家事,以一個月為期。

原本早就該到日子了,只是因為朱錦堂出門,阮琳珞又過來省親,繼而中間耽誤了幾日。

沈月塵一直等着老太太那邊先發話,誰知,她老人家因為外孫女的到來,心中太過歡喜,似乎早把這一個月為期的事情給忘記了。

不過,老太太忘了,沈月塵可不敢忘。

西側院里有兩本賬,一本是廚房的賬目,一本是日常瑣碎雜項的賬目。廚房的賬目,平時是由吳媽媽掌管,把每天三頓的正餐菜色、茶葉點心、夜宵果子,統統都記錄在上,然後,再附上採買花銷和市價行情一一對照。而日常的賬目,則有沈月塵親自把管,但凡是院子里的東西,不過是一碗一碟,還是一花一木,多了少了,都要在這賬本上一一記明。

沈月塵事先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確認沒有問題之後,才敢拿給老太太看。

老太太大致地翻看了一遍,便交給旁邊的楊媽媽,楊媽媽接過賬本,不禁眉心一動,且不說,這本賬算得清不清楚,明不明白,光是那書頁上一行行字跡工整的小楷,就已經讓人覺得十分舒服了。

沈月塵不僅字寫得好看,賬目更是算得清清楚楚,幾乎可以算到不差分厘。

楊媽媽一面翻着賬本,一面在心裡默默盤算,待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只見落款處的剩餘的數目是八十三兩七分六錢,微微點頭道:“老太太,大奶奶這本賬算得可真是明明白白啊。”說完,她又把賬本捧回到老太太面前,“這才不到兩個月的功夫,大奶奶就省下來將近一百兩的銀子。”

老太太瞥了一眼,淡淡道:“省錢雖好,卻也不能太過苛刻了。孩子,你月月這麼節省,又省下這麼錢來要做什麼啊?”

沈月塵微微一笑道:“回老太太的話,秋冬兩季,正是進補身子的好時候。孫媳婦想把前兩月省下的銀子,全都貼補在這個月的用度上,多置辦些紅參黃芪之類的補品,輔以補養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