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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時分,秋雨瑟瑟,捎來些許輕寒,也捎來了朱錦堂即將歸來的好消息。

卯時的梆子剛剛敲過,沈月塵就起床梳洗,換上一件緞織掐花對襟的褙子,下身是粉霞錦綬藕絲長裙,頭上梳了個雙垂髮髻,玫瑰晶並蒂蓮海棠簪子修飾在兩邊,美麗而有光彩。

今天,她確實花了些心思來梳妝打扮,不求驚艷四座,只想讓人看起來覺得賞心悅目。

這一日朱錦堂到達德州城,還未進城門就遣了隨從快馬加鞭回來報訊。不過,他的馬車停在朱家門外的時候,卻已過午時。

馬蹄聲先在大門前停下,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一路從門前響到門內,還伴隨小廝們的應答之聲。

沈月塵領着眾人前往院門口相迎,兩邊的丫鬟婆子們全都規矩的立在一旁,斂聲屏氣地垂手候着,遠遠看見朱錦堂過來,便齊齊曲膝行禮。

沈月塵微微仰頭,迎着金燦燦的陽光,笑盈盈地望向一身風塵僕僕的朱錦堂,輕輕福一福身道:“妾身歡迎大爺回家,給大爺請安,大爺一路辛苦了。”

許久未見,朱錦堂的膚色稍微有些黝黑,身形也似乎有些消瘦,嚴酷的五官上依然看不出表情,抬眸望過來,黑眸里光芒閃爍。

沈月塵提起裙角,正欲走下台階,卻見一隻縴手輕輕拍在朱錦堂的左肩上,隨即,一個桃紅色的身影突然從他的身後跳脫出來,呵呵地笑出聲來。

那人是一個十四五歲的俏麗少女,眉眼彎彎,一面巧笑倩兮地望向沈月塵,一面拉拉朱錦堂的手,柔聲問道:“錦堂哥哥,這位就是咱家的新嫂子?”

沈月塵聞言微微一怔,只見那女子穿着桃花雲霧煙羅衫,下系縷金挑線紗裙,頭戴金鑲玉蜻蜓簪,腕上一對羊脂白玉鐲子,襯得肌膚粉潤瑩白,一看便是名門千金的模樣,不過看着面生得很。

沈月塵求助似的望了望朱錦堂,“請問這位是……”

朱錦堂才要張嘴,那女子就搶先開了口,臉上掛着友善的甜笑:“嫂嫂,我是阮琳珞,是錦堂哥哥的大表妹。”

表妹……想來她一定是朱元娘的女兒了,那京城敬國公府里的官家小姐。

沈月塵終於踏實地笑了出來,忙伸手握住阮琳珞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語氣親切道:“原來是琳珞妹妹啊,是我太粗心了。大爺和妹妹一路上辛苦了,趕緊隨我進去給兩位老祖宗請安吧。”

阮琳珞朝着她笑了笑,她早就聽說大表哥娶了一位新嫂子,只是沒想到,她的年紀竟然這麼小,看着也就和自己差不多歲數。

阮琳珞看得仔細,只覺和從前的秦氏相比,這位新嫂子看着倒是溫順和氣許多,皮膚白皙,體態輕盈,秀氣白皙的臉上,還有一雙非常溫柔的眼睛,看着倒像是個好脾氣的溫順人兒。

許是,因為年紀相近,沈月塵又生得面善,讓人一見就多了幾分親近感。

阮琳珞原本就不是認生的性子,最愛和人說說笑笑,這會直接和沈月塵牽着手一面往院子里走,一面含笑道:“咱們是頭回見面,嫂子不認得我也是自然。”

沈月塵見她笑言笑語的,一派和氣的模樣,不禁又多看了她兩眼,心情自然更好。“此番妹妹過來,可要長住才好。往後經常一處說說話,好好親近親近。”

阮琳珞聞言,一臉俏皮地沖她眨眨眼睛,呵呵笑道:“嫂子放心,我既然來了,肯定要多賴些時日才肯走的。”

這回為了能和大表哥來到德州,她着實費了不少的力氣,才求得父親母親的同意。如今,好不容易能出府一趟,不必日日在房裡悶着學習琴棋書畫,女紅針線,她自然要逛夠了,玩夠了才能想着回去。

朱錦堂背着手,獨自一人走在前面,聽着她們說說笑笑的樣子,眉宇間不禁添了幾分淡淡的柔和。這一路上風雨顛簸,虧得她一個嬌嬌氣氣的小丫頭,還能樂樂呵呵地挨下來,半句怨言都沒有。

阮琳珞要來這件事,朱錦堂依大姑姑的意思,並未在回信上言明,一來是怕說早了失了驚喜,二來是朱元娘不願為了女兒,讓娘家人勞師動眾,重設一處地方給她住。

果然,阮琳珞才一進屋,朱老爺子就瞪大雙眼,伸手指着她,一臉驚喜道:“快瞧瞧,這是誰來了啊?”

老太太也是一驚,清清喉嚨,顫抖地開口:“哎呦,這不是我的珞兒嗎?”

沈月塵聞言,含笑地鬆開了阮琳珞的小手,讓着她上前請安。

阮琳珞先是朝着兩位老祖宗行了禮:“孫兒給兩位老祖宗請安,老祖宗吉祥,老祖宗萬福!”說完,她又上前幾步和兩位老祖宗磕了幾個響頭。

老太太看着心疼,忙道:“好孩子快起來,快起來。”

阮琳珞磕完頭,又去給黎氏和柴氏行了個福禮請安,最後,才小跑着徑直撲到老爺子和老太太跟前,撒着嬌道:“外公,外婆,珞兒心裡可惦記您們了。”

老爺子放下手中的碎玉煙杆子,捧着她的小手,開懷大笑道:“真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孩子,你娘怎麼捨得放你出來了?”

朱元娘膝下共有一子一女,長子阮仕林,今年十七,如今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才子,次女阮琳珞今年十四,也是個招惹人愛的機靈孩子,平時很受祖父敬國公阮靜武的疼愛,被她爹她娘當做是掌上明珠一樣的疼着護着。

阮琳珞笑眯眯道:“孫兒出來這一趟可是不易,虧得大表哥在娘親跟前作保起誓,才把娘親給哄騙了過去。”

她說完這話,又跑到老太太跟前膩歪,老太太將她抱在懷裡,心啊肝啊地喚個不停,還差點落下淚來。

阮琳珞抬起清麗的小臉,摟着老太太的脖子,撒嬌道:“外婆不許哭鼻子,珞兒可捨不得。”

老太太被她這麼一哄,淚水越發忍不住淌了下來:“前年見你的時候,你還沒長這麼高呢。瞧瞧,這一晃都長這麼大了……”說完,又是一嘆,只把她往懷裡摟得更進了些,彷彿是怕誰把她給搶走似的。

朱老爺子隨即望向立在一旁朱錦堂,招一招手道:“你也是個會淘氣的。之前在信上也不早說一聲。”

朱錦堂微微一笑,點頭應道:“孫兒該罰。”

老爺子這會心裡頭大喜,哪裡會真的要罰他,不過是玩笑話幾句罷了。“你姑姑那邊一切可好?”

朱錦堂意味深長地點點頭道:“敬國公府上一切都好,大姑父大姑姑也一切都好。”

有他這一個“好”字,老爺子心下稍安,隨即吩咐道:“都好就好。今兒晚上吩咐廚房好好準備準備,給你們兩個洗塵接風。”

黎氏連忙起身應了一聲,隨即望向沈月塵道:“回頭讓你院里的吳媽也做些糕餅點心過來,珞兒那孩子最喜歡吃甜食。”

黎氏之前吃過吳媽做的幾樣小點心,很是不錯,便想讓她也來幫幫忙。

沈月塵聞言,忙笑盈盈地點頭應了聲。

老太太隨即伸手指了指沈月塵,問着阮琳珞道:“你見過你這位新嫂子了?”

阮琳珞從老太太的懷裡抬起頭來,想着方才一路說說笑笑,卻還沒有正式地向沈月塵請安,大大方方地起身重新行了一禮,道:“方才妹妹一時大意,沒有給嫂子正式請安,還望嫂子莫怪。”

沈月塵忙伸手扶着她起來,溫言道:“好妹妹,這可使不得,都是一家子親人,不必如此拘禮。何況,妹妹一路舟車勞頓,不能再累着了。”

阮琳珞抿嘴笑笑,“我哪裡勞累了,我走了一路,玩了一路,甭提有多快活了。”說完,她故意瞥了一眼朱錦堂,掩着嘴開起玩笑道:“只是苦了錦堂哥哥,風吹日晒的,遭了一路的罪。”

她平時在家裡被父母嬤嬤管得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鮮有機會出來走走,自然要比平時更加歡脫了些,沒少給朱錦堂添麻煩。

老太太被她都逗笑了,道:“你使喚他也是對的。誰讓他是你哥哥,活該被你使喚一輩子。”

阮琳珞轉了轉烏溜溜的眼珠,搖搖頭道:“不行不行,看着哥哥受累,嫂子可是要心疼的。我好不容易才得來一個親姐姐似的嫂子,得好好巴結巴結才行。”

沈月塵聞言,面上頓時一紅,嗔了她一眼。

阮琳珞微微側頭,眼眸微轉,只見沈月塵臉若春桃,眼似秋水,嬌羞羞地低下頭,看着甚是嬌媚,不由挽起她的胳膊,含笑道:“瞧,嫂子她臉紅了。”

老太太招招手,示意她過來自己跟前:“別鬧你嫂子了,她臉皮薄兒,禁不住羞。”

柴氏在旁,也開了口笑道;“這小玻璃心肝的小丫頭,也不知在哪裡學了這麼些精緻的淘氣,頑皮得很。”

老爺子瞧着外孫女,滿臉高興,美滋滋地抽了一口煙桿,開口道:“會玩的孩子才聰明。她平時被她娘管得緊,難得過來這裡鬆快鬆快。你們誰也別管緊了她,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讓她好好地玩,好好地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