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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已過。

沈月塵依然矇著頭躺在被子里,儘管額頭上已經熱出一層細密的汗,但她還是一動不動,繼續裝睡。

全身又酸又疼,骨頭像是被人拆下來之後又重新組合起來,累到差點不能動彈。而且,她實在不想起來,也沒臉起來……

趁着朱錦堂去了凈房,春茗小心翼翼地敲門進來,待見沈月塵蒙頭躺在床上,忙輕聲喚了一聲:“小姐,該起來吃藥了。”

暖宮的葯,一天不能落下,吳媽和春茗時時刻刻都記在心上。

沈月塵還是悶着頭不吱聲。

春茗怕她悶出病來,顧不上許多,伸手輕輕地替她拉開被子,只見她眉頭微蹙,緊閉雙眼,面色微有潮紅,似乎很難受的樣子。“小姐,這是何苦?也不怕悶出病來。”

沈月塵聽了,只把被子重新蒙在頭上,賭氣似的說道:“病了更好。”

春茗鮮少見她這般鬧脾氣的樣子,知道她心裡正不好意思着,便笑道:“小姐,快別矇著了,咱們先把葯吃了,免得大爺等會兒回來看見。”

沈月塵想了想,還是認命地坐起身子,乖乖地吃了葯,漱漱口。

朱錦堂一身清爽地回到屋裡,待見沈月塵還在賭氣似的賴在床上,眸光微微一閃,藏着星星點點的笑意。

明明不是什麼絕美的人兒,可卻能莫名的令他心動。

他知道她在生氣,氣他不管不顧,太過孟浪,不但讓她在丫鬟婆子們面前難為情,還險些弄傷了她。

雖然他不是故意的,但還是沒能做到適可而止,把持住自己。

她略顯青澀的反應,每每總能讓他意亂情迷,一時沒了分寸。

沈月塵見他回來了,故意背過身去,面朝床內,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留了個後背給他。

朱錦堂徑直走到床邊坐下,將手裡的毛巾扔給春茗,吩咐道:“你去廚房端點吃的來。”

春茗臉上微微一紅,忙應聲去了。

沈月塵懊惱的閉上眼,故意裝睡,暗自在心裏面,一遍又一遍地埋怨着朱錦堂。

他平時,雖然算不上是一個多麼會憐香惜玉地男人,卻也從來沒有在房事上,如此勉強為難她。可是,今天,還有昨天……不知是怎麼了,他就像是只怎麼喂也喂不飽的猛獸似的,沒完沒了的要,沒完沒了的折騰,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了才肯罷休。

沈月塵越想越氣。這世上的男人,果然都是自私的,只顧着自己個快活,從來不會去想想別人。

朱錦堂哪裡知道她此刻的心事,他不會哄女人,也從來不哄,只是,見她一直背對着自己不吭聲,便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撫了一下。

沈月塵本能地縮了縮肩膀,生怕他又不管不顧地貼過來。

朱錦堂看着她披散在床上的長髮,手指輕撫着她柔嫩的脖頸,結果,卻從那鬆散的領口看見了一處鮮紅色的痕迹,頓時手上一頓。

下一秒,他突然有點後悔,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做得太過分了。

這樣的痕迹,她身上還有很多,肩上,背上,全部都是拜他所賜。

朱錦堂的濃眉似有若無地蹙了一下,跟着伸出雙手將沈月塵從被子里慢慢撈起來,摟進自己的懷裡。

沈月塵驚喘一聲,抬頭怔怔地瞪着朱錦堂,一臉地不敢置信,生氣婆子道:“朱錦堂,你到底想怎麼樣!”

此言一出,兩人皆是微微一怔。

朱錦堂沒想到她竟然會敢直呼他的名字,而沈月塵也沒想到,她會一時氣憤,忘了分寸。

朱錦堂微微皺起濃眉,沈月塵則是有些心虛地安靜下來,不再反抗什麼,可小臉仍高傲地揚起,別開眼去望向遠處。

誰知,朱錦堂竟是不怒反笑,他還是第一次見她發脾氣,平時看着像個活菩薩似的,原來她也是個有脾氣的。

沈月塵隱約聽見他的笑聲,微微一怔,但還是緊抿着嘴,一言不發。

朱錦堂放鬆了手臂的力道,只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一邊低語,一邊伸手輕撫着她的臉。“今兒是我不對,我跟你賠不是,行了吧?”

他一向在高高在上,除了父母長輩之外,從不開口跟人道歉,今天還是第一次。所以,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連他自己有些意外。而沈月塵,則呆了半響,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話,心裡雖然不那麼氣了,卻有莫名地委屈起來……

沈月塵唇瓣微抿,眼窩發酸,卻不知要說什麼,原本一肚子的埋怨,這會都說不出來了。

她背對着他,朱錦堂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但是可以感覺到她原本緊繃地身子,慢慢軟了下來。

朱錦堂輕輕握着她的肩,也不說話了。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坐着,除了彼此的呼吸聲,不再有任何聲音。

須臾,春茗和翠心端着托盤,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沈月塵想要坐起來,朱錦堂卻沒讓她動,只讓她們把吃的東西都端過來。

春茗把各樣吃食一一地放好,朱錦堂將沈月塵扶起來坐好,望着春茗道:“好好伺候你家小姐吃飯。”

春茗忙答應了一聲。

沈月塵見他取了長袍,自己穿上,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大爺,要出門去嗎?”

朱錦堂衝著她點點頭:“我去糧倉一趟,你好好歇着。”

沈月塵自己起不來,便指了指翠心道:“翠心,過去伺候大爺穿衣穿鞋。”

翠心怔了一下,隨即湊到朱錦堂跟前,卻見他擺擺手道:“不用了,伺候你家小姐去吧。”

朱錦堂穿戴整齊之後,便出門去了,和往常一樣利落。

沈月塵靠在床頭,輕嘆了一口氣,只覺他像是鐵打的人,怎麼會有那麼多使也使不完的精神和力氣。

春茗端了碗雞湯過來,一勺一勺地餵給她吃,見她臉色憔悴,不免心疼道:“小姐的臉,看着又瘦了一圈,該喝些補藥才成。”

沈月塵懶懶的合上眼眸。“讓吳媽給我準備一些吧,晚上我就喝。”

午後的微風徐徐吹來,引起絲絲睡意,沈月塵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覺,要不晚上請安的時候,又得沒精神。

……

一滴濃墨,不小心滴落在紙上,暈成一片黑黑的污跡。

剛剛抄好的一篇經文,就這樣白白毀了,還得重頭再來。

秦桃溪的眉頭微微皺起,目光跟着一冷,立馬把毛筆甩在了地上,結果卻不小心濺了蘭花一身的墨點子。

蘭花微微一怔,隨即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耷拉着臉,彷彿根本把這事放在心上,什麼都沒說,只把地上的毛筆重新撿起來,放在水缸里涮了涮,重新沾上墨水,遞到秦桃溪的手邊。

秦桃溪瞪了她一眼,只把毛筆拽到手裡,重新低下頭去抄。

算上今天,她已經被禁足整整十五日了,半個月的時間裡,她每天除了抄經就是抄經。

秦桃溪心裡清楚,沈月塵是故意來刁難她,要挫挫她的銳氣,磨光她的性子。而孫文佩那個小賤人,就是一隻會咬人不叫的狗。她好不容易才把琉璃養起來,把它的性子縱得越來越野,下爪越來越狠。偏偏,孫氏突然出來攪局,害得她的心血全白費了。

秦桃溪深吸一口氣,提筆寫了一行字之後,心中暗道:大爺都已經回來了,我禁足的日子也就到頭了,甭管是沈月塵,還是孫文佩,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們。

只是,大爺回來都已經一天了,怎麼還沒想起她來呢。

秦桃溪忽地停住了筆,冷冷道:“大爺這會在哪兒?”

“大爺……一上午都在大少奶奶屋裡……方才剛剛……出門去了。”

蘭花自從琉璃死了之後,彷彿被嚇着了似的,精神一直時好時壞,就連說話都是磕磕巴巴的。

秦桃溪聽了,心生不悅,板起臉來道:“哼,我說呢,大爺怎麼沒想着來看我,果然又是因為那個惺惺作態的賤人。”

如今,她只把沈月塵和孫文佩兩個人,恨得牙痒痒,恨不能把她像琉璃一樣剝皮炖了,才能解心頭之氣。

蘭花心裡怕極了她,一旦聽到她的語氣不對,嚇得渾身冰冷,一動不能動。

秦桃溪想了想,沈月塵不想讓她見,她就偏偏要見,只要能見着大爺,她就有機會從這屋子裡脫身了。

“我喝了,你去給我沏一碗滾滾的茶來。”

蘭花聞言,忙哆哆嗦嗦地應了一聲,出去泡茶。不過片刻,便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茶。

秦桃溪放下筆來,盯着那茶碗看了一會兒,忽地陰沉沉地笑了。跟着,她抬手將茶碗打翻,故意讓茶水灑在手背上,燙出一大片紅彤彤的痕迹。

秦桃溪強咬着牙,輕輕地“嘶”了一聲,瞪向蘭花,道:“你杵着做什麼?還不快去請大夫,就說我被燙傷了,而且很嚴重。”

她雖然被禁了足,但身邊的丫鬟婆子卻可以自由出入。

蘭花磕磕絆絆地跑去找人請大夫,而秦氏被燙傷的消息,也很快就傳到了沈月塵的耳朵里。

沈月塵聞此,心中一緊,知道是時候要把心懷怒氣的秦桃溪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