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居然在遠瑛堂門外,又遇到了虞洲。

“長兄,我是來與姑祖母辭別。”虞洲率先解釋,言下之意,並非來見旖景,當然,眼下他便是想見,也見不着了。

虞渢當然曉得虞洲仍不死心,還存着饒幸能與旖景碰面的念頭,否則西山衛便在京郊,頂多三十里,便是下了值,閑馬回城也只需半個時辰,犯得着特意來辭?當然不拆穿,略微頷首,擦肩而過。

虞洲自是不甘,想到方才好不容易將話題繞到旖景身上,大長公主卻不搭腔,顯然這時已有“避嫌”的態度,他也不敢貿然去綠卿苑拜訪,唯有憤憤不平地悶頭往外,只那腳步,到底還是繞去了曾經頻頻來往之地,看着朱牆之內的參天碧竹,好一陣慨嘆。

終是轉身,才入假石園,便聞幾聲輕喚。

石上薄覆積雪,一角粉裙半隱,探出丫鬟嬌俏的面容,眉心一顆硃砂。

虞洲眼前一亮,四顧無人,急步繞去了石後。

卻說大長公主,才敷衍了虞洲一番,見他無精打彩而去,眉心正斂得緊肅,又聽玲瓏通稟,世子求見,方才展顏,不待虞渢行禮,便招招手讓他坐在身邊兒:“渢兒回來了?”卻只是笑,並不問來意。

虞渢倒也一本正經,說起來意。

原來,當日闌珊處面聖,聽聞旖景“三心二意”那一番話,虞渢請旨,卻是讓聖上恩准,聯合順天府尹察明青緞殺人一案,固然是因為心中郁集,有一層寄心公務的用意,暫時離了京都靜心,也委實覺得此案應當重視,久久不破,還會有百姓喪命。

當日他在湘州,被軟禁都司府的一段時間,閑來無事,理了理這案子脈絡,越發覺得香河鄭村里長所疑頗有道理——除了京都這起,其餘三起都在香河附近縣郊,那麼二十餘年前那個神秘死者,極有可能便是第一個被害人。

“姑祖母,兇手頗為狡詐,前頭幾起案件並沒留下絲毫線索,唯有宋嬤嬤這起,甚多蹊蹺,兇手甚至不顧宋嬤嬤身懷武藝,就貿然動手,還有,何故將具屍體掛在宋嬤嬤門前?我倒是覺得,這兇手是故意驚醒宋嬤嬤,為的不是殺人,是讓她發現門外屍首。”虞渢說道。

大長公主只覺得滿頭霧水。

“或者宋嬤嬤與這兇手相識?”虞渢又問。

大長公主搖頭:“阿宋說她並不識得兇手。”

“那,宋嬤嬤有無可能說謊?”

公主大訝:“渢兒是否覺得,阿宋與命案有關?”

虞渢輕嘆:“我也拿不準,但蹊蹺處甚多,不知姑祖母可能開解一二……”

大長公主苦笑:“連你都不明所以,我怎麼有那本事……”忽而醒悟過來,瞪了虞渢一眼:“莫非渢兒想請教的另有他人?”

虞渢輕輕一咳,垂眸:“是想聽聽五妹妹的見解,委實這事,渢既已請旨,便不能半途而廢,只是眼下,當真沒有線索……五妹妹明慧,又與宋嬤嬤相識,或能開解一二。”

不過是借口罷了!大長公主哭笑不得,靜默了好一陣子,方才揮了揮手:“景丫頭在綠卿苑。”

這便是默許了,虞渢心滿意足,起身一揖,告辭的話還不及出口。

“到底不合禮數,別太張揚。”大長公主無奈,便叫玲瓏:“先去一趟,囑咐景丫頭打開側門。”

虞渢便跟着玲瓏,行走的是遠瑛堂後北廊,經過了通幽庭,當即轉角處一個朱漆拱月門,玲瓏抿着嘴笑,示意“世子稍候”繼續轉過游廊向南。

又說旖景,正將幾個丫鬟中,頭髮最長最厚的夏柯摁在鏡前,不由分說地拆了髮髻,手執玉梳在她頭上擺弄。

春暮幾個一臉好奇地佇在旁邊,銅鏡里夏柯滿面不自在,碎碎叨叨:“奴婢哪裡敢讓五娘梳發,五娘您就行行好,放過奴婢吧。”

旖景一本正經:“別動,否則扯斷你的頭髮,可怨不得我。”

一番忙碌,卻是給夏柯梳成了一個男子的髮髻。

扳過肩頭一看,旖景滿臉沮喪:“歪了。”

秋月卻先領悟了,笑着說道:“五娘這是在準備呢,以後怕是要替世子親手梳髻了。”

春暮與秋霜盡都抿着嘴笑,見旖景又要重梳,這才開始指導。

這回總算大功告成,替夏柯梳了個工整的髮髻,旖景一時心血來潮,便將自己早些時候出行的男裝尋摸了出來,讓夏柯換上,一堆女孩兒正不亦樂乎,玲瓏卻挑了帘子進來,恍眼一看,瞧見閨房裡怎麼有個男子正與五娘拉拉扯扯,嚇了一跳,待認出是夏柯,方才鬆了口氣,撫着胸口說道:“夏柯這麼一打扮,倒有幾分翩翩風度。”

丫鬟們一見玲瓏,都笑着上前見禮,旖景也忙讓奉茶。

玲瓏挽住了春暮,這才說道:“世子正在側門呢,說是有什麼疑難,想要請教五娘,太夫人已經允許了,只五娘到底是在待嫁,太夫人說別太張揚。”

旖景聞言,一時又忘了要“嬌羞”一番,果斷囑咐了春暮陪着玲瓏說話,又讓秋月找來手爐,自己捧了,便穿過後苑往側門去,夏柯下意識跟了幾步,才醒悟過來自己這身打扮不宜“待客”忙讓秋霜跟着。

後苑裡草葉染霜,風過便有冷意。

旖景生怕天冷,虞渢站久了受涼,步子便甚是急切,才見秋月拉開了門,男子含笑而入,先是一把將手爐塞了過去,四目一顧,瞧見西側有間賞雪的晴廬,合上窗扇置上炭盆便充暖閣,便引了虞渢往裡頭坐,不消她吩咐,秋月轉身就讓人捧來了炭盆,秋霜也呈上了茶點。

虞渢低頭一看,見是他慣常愛用的梅香酥,雙眼便是一亮,眉間如沐春風。

“渢哥哥嘗嘗,原本是楊嬤嬤讓我學兩道甜點,可巧今日才做的。”旖景甚是期待,雙目炯炯有神。

那一世,她從不曾關注過他的喜好,這一世,定要做個合格的妻子。

虞渢拈起一枚,細細品嘗。

輕酥可口,少甜濃香,正合口味。

她很細心,應是打聽到他不喜太甜的糕點,也不喜軟糯粘牙。

卻微一蹙眉。

“怎麼?味道不對?”旖景立即緊張了,拈起一枚細品,她也不喜甜食,但這口味的確輕淡,也沒有異味呀?

抬眸,卻見虞渢握唇掩笑,這才知道受了作弄,咳了兩聲:“渢哥哥若是不喜,這便換上鳳梨酥如何?”

促狹!晴空一定告訴了她,自己最是不愛鳳梨酥的甜膩。

旖景才托起琉璃碗,連手掌卻被虞渢握住了,飛速地一個展眼,瞧見秋月與秋霜不約而同地“面壁”面頰不由一燙,還不及嬌嗔,虞渢卻已經鬆手,只“奪”過梅香酥:“我可什麼都沒說,五妹妹多想了。”

“渢哥哥這是從郊縣回來?”垂眸處,見他指尖輕輕撫過手爐外頭套着的蝶綉錦套,不知為何,兩頰更是發燙,旖景又從眼角“偷窺”兩個丫鬟——死丫頭,對着牆壁笑什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