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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景得了三順傳遞進來的消息,得知青緞殺人案再次發生在宋家,鶯聲竟成了受害者,心裡好一陣思量——旁人沒有留意,可她打聽得鶯聲與張姨娘那場爭執,摞下的一句狠話,已經推測鶯聲知道了宋輻的“身份”,做着國公府四夫人的美夢,宋嬤嬤是謹慎人,又對鶯聲懷恨,必不會“開誠布公”,看來問題出在宋輻身上。

旖景還在揣度,鶯聲這麼個飛揚跋扈不知收斂的性情,說不定會壞了宋嬤嬤的盤算,哪知沒過幾日就成了具再也不會開口的屍體。

死得還真是乾脆利落。

因着三順還未打聽到詳情,旖景也沒有斷定是宋嬤嬤行兇,這時正在畫室的竹窗下,執筆畫著半幅山水,另半幅虞渢已經畫成,這是六娘開口索要的,要五姐與五姐夫聯筆的墨寶。

好不容易偷偷摸摸完成了那套裡衣,旖景這才抽出空睱來,滿足六娘的夙願。

卻見春暮滿面紅霞入內,旖景微詫:“大熱的天兒,你還在日頭底下曬了太陽不成?瞧把面頰曬得。”

春暮未及出口的話便更添了幾分囁嚅,聲如蚊吟地稟報:“灰渡求見。”

旖景意味深長地打量了春暮一眼,見這丫鬟羞得只敢盯着鞋面,好心腸地沒有再打趣——前幾日,眼見着春暮一遇灰渡就紅臉,旖景乾脆問她覺得灰渡如何,春暮驚慌失措的解釋:“奴婢只是覺得灰渡對世子忠心耿耿,心生欽佩,並不懷他想……”旖景無語,剛說了一句“忠心的確是美德”,春暮就驚呼一聲“奴婢忘了件要緊事”轉身遁走。

丫鬟大了留不住,旖景暗暗一嘆。

進來的卻是灰渡與晴空兩個,旖景忍不住又掃了一眼春暮——好丫頭,你這是直接把晴空當作透明了?

春暮被這一眼直接“掃”得“無顏以對”,悄無聲息地退去了帘子外頭。

“世子妃,灰渡奉了世子之令,來解說宋家命案,小人雖未跟去現場,但也聽灰渡說了詳情,他口拙,怕交待不仔細,小人便自告奮勇跟來稟報,灰渡在旁糾正補充。”晴空恭着腰,一副聰明伶俐的模樣。

灰渡黑着臉,鏗鏘一禮:“世子妃,晴空是硬跟着來的,屬下並不怕交待不仔細,晴空有意來討賞。”

晴空:……

旖景扶額,在晴空“暴怒”之前及時賞了枚金瓜子,制止了世子跟前這一文一武的互掐,便聽晴空繪聲繪色說起了宋家命案的仔細,灰渡果然盡職,一一糾正了晴空腦補出來的誇張場面,比如宋嬤嬤才一跨進院門就放聲痛哭,宋茗則破口大罵鶯聲賤婦死有餘辜等不盡不實之處。

最後再加一句:“世子早令人盯梢孫全,今日他也混在人群里看熱鬧,但盯着他的暗衛反饋,孫全沒有殺人。”

無論是晴空,還是灰渡,敘述里都沒有三皇子這麼一號人物,只將發現命案的始末,以及眾人的證辭,包括宋嬤嬤這些時日以來都在外城,還有宋茗無意間說前晚不熱等話告之。

直到旖景問:“世子人呢?”

灰渡一般情況下不離世子左右,他既然回了王府,虞渢應該也回來了才對。

“世子正在外院待客。”灰渡說道。

“外院?”旖景越發疑惑,世子見客基本會在關睢苑前庭,今日怎麼去了外院。

灰渡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三殿下跟着來了。”

旖景:……

當虞渢歸來時,旖景又已經重新執筆,一面峭壁初顯鋒芒。

虞渢並沒有說話,微笑地站在一旁,直到旖景擱筆,才攜了她的手去廊廡底下坐着品茶。

“殿下走了?”旖景問了一句。

“今日在宮裡巧遇,又聽聞命案發生,殿下好奇,隨我去了一趟榕樹街。”虞渢卻沒有說三皇子審問宋嬤嬤的話。

剛才,三皇子一番言談,指明宋嬤嬤大有嫌疑,並曆數了蹊蹺之處,足以讓虞渢篤定,今日三皇子並非與宋嬤嬤“故作不識”,而宋嬤嬤的表現,也不像與三皇子串通勾結,這說明什麼?當初宋嬤嬤手上的蘭花簪並不是直接交給了三皇子,而是經人轉手,這個人只能是黃氏,據此,黃陶背後的皇子真面昭然若揭。

但這一世,三皇子與旖景已然太多糾葛。

更有黃五娘之死,三皇子就算沒有直接下手,也有默許之意,他對旖景的執念,才導致了黃五娘喪命。

虞渢不想讓旖景再為此煩惱。

“殺害鶯聲的人,十有八成是宋嬤嬤。”虞渢說道:“順天府已經有了消息,鶯聲雖是被縊殺,兇器也是青緞,可與別的幾個死者不同,縊痕只有一處。”

旖景挑了挑眉:“與鄭村死者相似?”

“其餘幾個死者是先被縊殺,再用青緞懸樑,而鶯聲與鄭村死者則是直接被懸高縊死,鑒於屍身沒有外傷,仵作估計是失去知覺後,被人懸樑。”虞渢微微頷首:“宋茗與杜鵑前晚睡得極沉,杜鵑甚至睡過了時辰,估計是被人用了迷藥,待她們昏睡後,宋嬤嬤趁着宵禁閉城前摸回家中,躍牆而入,迷暈鶯聲將其懸於樹梢,即使當晚不及出城,大可等天光才亮更鼓響後離開。”

旖景蹙眉:“宋輻去了何處?”

“因着鋪子里的事務,去了冀州採買,宋嬤嬤趁着這個時機將鶯聲滅口,相信就算沒人讓她看守宅院,她也會尋個借口離家,造成不在現場,將罪名嫁禍連環兇手。”

“也許是剛巧有人尋她看家,她才讓繼母調離宋輻。”旖景梳理思緒:“這間接證明了鄭村兇案與宋嬤嬤有關,否則為何死者與鶯聲死因一致,未免太過巧合。”

虞渢緩緩喝了口茶,表示贊同:“當日連環兇手欲殺宋嬤嬤不遂,又將一具女屍懸掛宋家門前,宋嬤嬤一定有所察覺,青緞殺人案的兇犯與她相關,但她並不知兇手犯案詳細,只記得殺害婉絲時的手段,宋嬤嬤以為這個兇犯是模仿當年她的手段,才起意用這手法將鶯聲殺死,嫁禍連環兇手。”

“假若這個推斷成立,連環兇手一定目睹了當年宋嬤嬤如何行兇!”旖景說道。

“我越發有種直覺,連環凶殺案的兇手就是孫全。”虞渢微一沉吟:“廢了些周章才察明,孫全曾去兇案發生之地幫工,兇案發生之時,雖不能確定他是否就在案發當地,可能確定他都沒在鄭村家裡。”

“可鄭村命案發生之時,孫全才是幼童……”旖景才有孤疑,轉瞬又如醍醐灌頂:“倘若鄭村被害人是婉絲,兇手必定是宋嬤嬤,孫全當年很有可能目睹了宋嬤嬤殺人。”

“我已經讓人將鄭村屋主帶來錦陽,這幾日就會讓她認人,而且孫全今日看熱鬧時,神情有些不對……”虞渢輕輕用手指敲打茶案:“孫全與被害人無怨無仇,假若兇手真的是他,說明他心態早已扭曲,我察他底細時就知道,孫全幼年,曾受幾個伯娘嬸娘打罵虐待,也許懷有怨恨,可他沒有能力報復孫家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