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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禁鼓敲響時候。

前庭里一片梅林,碧葉繁疏間,青果隱約重,南風分拂柯葉,漏下一片簌簌的月色,染亮穿行其間的青徑。

一庭靜寂,廊廡下的一排絹燈光影朦朧。

月色下兩個並肩的身影,滑落的寬袖裡,兩個緊貼的指掌。

步伐輕而緩,時而相顧一笑,卻誰都沒有說話。

暮鼓停歇的間息,正好行在一處,離廊廡不遠,黑枝上的青果,被燈影照出了依偎的形狀。

虞渢感覺到身旁女子微一頓足,站定在碧葉遮出的陰影里,他幾乎立即就想到了那段往事,不是美好的記憶,大概也是在這樣的季節,似乎也有這樣的月色。

當時的她在陰影里蹲着身子哭泣,他站在廊廡上心痛如絞。

在虞洲的述說里,從來沒有愛哭的五妹妹,是他的執念,帶給她痛苦。

他想給她勸慰,說不出話來,只想將她摟在懷裡,可是她卻推開,轉身離去。

原來,她還記得。

虞渢唇角的笑意黯然淡去,想說什麼,仍是不及開口。

卻忽被雙臂繞上了脖子,他看見她微仰面頰,眼睛裡氤氳着柯葉間漏下的月色星輝。

然後她的吻落上了他的唇。

虞渢再也不能清醒地猜測她這時的情緒了。

她柔甜的唇舌用力地纏繞上來,帶着前所未有的執着,她堅定的擁抱甚至逼得他步伐跌蹌,徹底地退入樹蔭,她的身子毫不猶豫地貼緊,讓他下意識就摟上了那抹纖細,她吮吸索求,即使他已經殷切回應,她彷彿仍不滿足。

這雖不是她第一回主動吻他,可虞渢第一回清楚地感覺到了來自於她的迫切。

她需要他,愛慕他,清晰分明。

各自眼角,有炙熱布滿。

喘息着分開,虞渢雙臂收緊,將旖景用力摁牢懷中,他已經忘記剛才想說的話了,什麼都不重要,他已經明白了她的心意,過去種種,早已泯消,他們已經有了嶄新的開始。

但旖景還是貼在虞渢的耳畔,說了一句。

“與君相知相守,為我彌生之幸。”

語音輕軟,入耳卻帶着重量,像是一顆石子直墜他心裡那面湖泊。

虞渢微鬆了手臂,放上她的肩頭,稍稍用力扳離,去看她的眼睛。

沒有嬌羞躲避,旖景認真地與他對視:“遠揚,你於我,彌足珍貴。”

柯葉的黯影下,她的眼睛清澈明亮,怎不讓人深陷其中。

他再一次緊緊摟向她的纖腰,步伐一轉,一個長吻纏綿落下,帶着深重的喘息,瞬間淹沒了她。

指尖落在她的胸口,柔軟豐挺處,溫柔卻熱切地留連。

天上一輪半月,羞澀地躲進了黯雲。

唇舌廝磨糾纏,兩個氣息混亂急促,衣襟都散亂了,各自都覺呼吸艱難,卻仍是不舍分離。

她早被他逼向樹蔭深處,直到腰脊靠上了挺拔的樹桿。

他的指掌也越發的大膽,探入了外衣里,隔着裡衣撫摸得她肌膚生燙,漸漸又不滿足,滑向腰上的系帶。

這時,卻又有宵鼓傳來,似乎還有步伐聲在廊廡響起,兩個丫鬟竊竊私語的談笑由遠及近。

他終於是停住了,嘆息着離開了她的唇舌,擁抱卻仍然用力,似乎想將她就此揉入血脈。

兩個身體緊貼重疊,心跳各自明亮。

不遠處有石山高立,一處玲瓏的紅亭,沐浴在月色清輝下。

他想起她曾經喜歡在那裡,不知望向何處。

“旖景,我們去亭上賞月。”忽然提議,一個尚帶着炙意的吻,落於髮鬢。

關睢苑外,其實是王府東路的一處花苑,玉蘭浮香,便是高牆也難以阻擋。

旖景人在亭中,才意識到這處比重前似乎高了許多,那時她站在亭內,只能勉強看見牆外的幾樹玉蘭,可如今,卻能俯瞰整個東苑,甚至能看見衛國公府的松濤院,蘇荇設在碧坡上的書房。

當然是虞渢有意增高了做為基座的石山,那時,常看她在這處紅亭引頸張望,他猜測着她是想離開這高牆深宅,他總有一種感覺,她的願望是在山水之間。

當年那一首詞,送春何必凝噎語,繽紛出青牆,四海任飄零,寫的,當是她的心境。

於是他那時便有個願望,待不再卧病榻上,會與她攜手同游。

至到如今,尚未達成。

虞渢輕輕一笑,有話不及出口,卻見旖景已經收回了眺望的目光,轉身坐在亭內石墩,神情沉肅了下來。

虞渢略有一怔,也繞在她的身旁坐下:“今日發生何事?”

旖景卻欲言又止,躊躇了一番,還是將與單氏的“交鋒”合盤托出,原本以為虞渢聽後,得知鎮國公夫人早明隱情卻放縱虞棟行兇,終究會有些激憤,卻不想虞渢靜靜聽完,神情依然平靜。

旖景握緊他的手掌,一時也不知怎麼勸慰。

虞渢卻忽然笑了,反倒安慰般地回握了她的手:“我曾經告訴過你,鎮國公雖是祖母兄長,但因為祖母曾經流落在外多年,兄妹情份遠不如鎮國公與謝妃。”

旖景咬牙:“可再怎麼說,也是手足血緣。”

虞渢輕輕搖頭:“舅祖母是二嬸的生母,在她心裡,當然是以二嬸為重,當時她那樣選擇並不奇怪,她自是希望二叔能成功謀位,在她的立場,外孫總比我要親近。”

旖景:……

“我理解舅祖母的行為,但不代表我就會原諒,不過她已經過世,再多怨恨也是折磨自己罷了,傻丫頭,莫太計較,人與人總歸親疏有別,心總是偏的。”虞渢拉過旖景的手,擱置膝頭:“今日單氏真是九死一生,只怕她自己這時還不知道。”

旖景怔住。

當時她聽聞單氏也是知情人,的確心生殺意,單氏於她其實只是一枚可有可無之棋,想到這些人早知內情卻隱瞞不報,儘是虞棟的幫凶,害得虞渢長年受病痛折磨之苦,旖景實在恨不能將之千刀萬剮。

就算還要隱忍虞棟夫婦,單氏區區奴婢,要她的命甚至不用自己動手。

她也沒有承諾要保單氏安好,不過許諾贈她錢物而已,要享富貴,也得有命才行。

“單氏是二嬸之奴,當然不會為了母妃與我背主,莫氣莫氣。”虞渢反而安慰,輕撓旖景掌心。

“我是氣不過。”旖景咬唇,輕輕垂眸:“鎮國公雖不知情,可也難保他知情之後就會明斷是非,可是你還處處為他們着想……”

虞渢又是一笑:“鎮國公倘若知情,應當也會猶豫,他讓女兒嫁給二叔,意在與王府進一步交好維持聯姻,若是將來虞洲能繼承王位,對鎮國公府更為有利,但這些僅是假設,不能為此就將他當作罪人,再者,我為他們着想,不過是看在祖母的顏面上罷了,兩個舅公畢竟是祖母一母同胞的兄長,就算在他們眼裡,或許權勢與謝妃比祖母更重,可在祖母眼中,他們始終都是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