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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4-05-12

臘月十八,聖誕當日,風霽雪停,雲層消散間,一輪日照明燦。

永定門內,沿着敞敞石街,一路彩坊彩廊不斷,及到內城正陽門內,更有無數采檯燈坊,歌舞慶賀,朱雀大街兩旁彩牆上,朱綢結成“萬壽無疆”“天子萬年”等大字赫然,承天門外,官員所承之萬壽圖屏上,赤金壽字足萬數字體,熠熠神彩。

委實歌舞慶典,已經延續數日,至十八聖誕,笙歌互起、金石千聲更是及到**。

京都百姓,人人皆着新裝,家家戶設香案,跪賀萬壽。

大慶之典於太和殿依時舉行,編鐘銅韾奏樂,鼓樂笙簫齊響,京都王公貴族、文武百官,跪拜呈禮,萬歲之賀起伏震天。

天子受賀,遂大賞百官,正午賜宴,君臣同樂。

及到傍晚,夜暮逐漸四合,京城內外,更見金碧相輝、錦綺相錯、華燈寶燭、霏霧氤氳,而前殿宴散,百官盡興,天子方才入乾明宮,受以皇后為領,宗親、命婦等三拜禮賀。

晚宴設於御花園,與宴者除了後宮嬪妃、皇子宗親、各級命婦、貴族女眷,當然也有天子親邀之公候重臣,世家名士,相比午宴與朝臣之禮數井然,晚宴更是透出花團錦簇,其樂融融的氣氛。

龍座之上,延綿下來的朱氈紅毯,身着輕紗彩裙的舞女纖腰曼妙,手捧蟠桃,臂挽朱綢,翩躚起舞,絲竹之音繞樑不斷。

一宴直到戌正,聖駕方才移至明玉堂,觀歌舞戲曲,將這場喜慶,至通宵達旦。

旖景與家中姐妹分別已經月余,相聚宮宴,自是有不少話題。

二娘雖然待嫁,不過逢萬壽喜慶,自隨家中長輩一同入宮,這時一臉的喜氣洋洋,左顧右盼,卻不防與安慧對上了眼,各自冷哼一聲。

安慧原本是與陳家女眷同坐,見旖景髮帶金鳳攢珠,一身的朱棠綵衣,光彩照人,心下很是不甘,又見男賓席中,自家兄長眉目黯然,不斷地往國公府女眷席上觀望,甚是惋惜哀切,心裡更是添堵,便越過數席,直到旖景身邊,二話不說將四娘擠走,大刺刺地落坐,先是冷冷一笑,眉梢一挑:“阿景,你氣色倒好,可知二哥這些時日,借酒澆愁?”

六娘一聽這話,直覺不好,便拉了旖景起身:“五姐,我坐得乏了,莫如咱們去外頭散散。”

貴女們但凡有“如廁”的需要,往往皆稱“坐乏”,眾人會意,當然不會多問,更不會阻撓。

安慧自是不甘,正想着隨去,卻被七娘一把拉住:“慧姐姐,你這身衣裳真是好看,上頭的彩鶯繡得活靈活現,不知是出自哪家綉坊的巧手?”

被七娘這麼一阻,又受了一句稱讚,安慧沒來得及緊隨,待她得意洋洋地顯擺一番之後,已不見了旖景與六娘的蹤影。

明玉堂外,月色正好,彩燈更艷。

六娘與旖景兩個散着步,漸漸遠離了樂音歡鬧,只聽數聲禮炮,抬眸,便見煙火燃亮夜空。

忽有一嘆。

旖景驚訝地看向六娘,她這個妹妹,可極少做愁悶傷感之態。

“五姐,真希望聖上賜婚,成全了姐姐與沙汀客。”

旖景:……

六娘拉着旖景的手臂,小臉上一派認真:“我聽見母親與藍嬤嬤議論,說外頭貴婦們都稱,五姐怕是要嫁給三皇子為妃,可祖母的意思,卻還是在楚王府。”

外頭果然已經有了傳言,旖景心下更是沉重,卻笑着點了點六娘的額頭:“妹妹也學會了聽牆角?”

六娘不以為意,輕輕一笑:“若沙汀客成了我五姐夫,將來我便能得他與姐姐聯手的墨寶,那可是千金難求。”

旖景:……

“五姐,你心悅之人,究竟是沙汀客還是三殿下?”

旖景微嗆,更覺心口擁堵,半響,方才無奈地說:“姻緣之事,當叢父母之命,又哪由自身作主。”

六娘亮晶晶的一雙明眸,打量了旖景半響,從姐姐的眉目之間,捕捉到幾分黯然,猜中了幾分,又晃了晃旖景的手臂:“姐姐莫要擔心,有祖母在呢,必會為姐姐打算。”忽又說起四娘:“二姐姐二月便要出嫁,四姐姐親事也已經定了呢,五姐才從并州歸來,便就入宮,因是不知。”

旖景卻想,若無意外,應是姚郎中家三公子。

果然六娘便說:“是姚家三郎,已來拜會過祖母,姐妹幾個躲在隔扇後頭偷看了一眼,我見三姐姐不冷不熱,二姐十分滿意,四姐滿面通紅,七妹妹連聲稱讚,說是個玉郎。”

旖景頷首,六妹妹果然還是那脾性,最不愛湊熱鬧,應當沒有加入偷窺。

姐妹倆個在外頭說著家裡的瑣碎,而明玉堂里,皇子宗親席上,三皇子大刺刺地擠走了眼瞼浮青的虞洲,舉着一盞酒,只望着虞渢淺笑,眸光十分妖艷。

“殿下可大好了?”虞渢回以一笑,雲淡風清。

四周的皇子宗親,要麼去了太后跟前兒湊趣,要麼自成一幫觥籌交錯,並沒有人留意這頭。

“世子才遠道歸來,就聽說了京中之事?”三皇子眉梢半挑。

其實,三皇子心裡成算並無十成,經過此番命懸一線,雖說旖景那不冷不熱的態度大有改變,可待他依然還是禮節周全,透着幾分疏遠,並直言不諱,稱對他無情,甚至承認了心有所屬,這實在讓他又酸又恨,甚是無奈。

而聖上那邊,雖有所意動,答應考慮賜婚一事,可卻也沒有決意。

後日他便要離京,出使西梁。

可就這麼走,心裡使終不得踏實。

一定要做些什麼,最好讓虞渢知難而退,沒了這層阻礙,聖上才好決意。

天子賜婚,旖景自難拒絕。

他就不信,天長日久,佳人芳心始終如一。

他的滿腔熱情,假以時日,還捂不熱那顆本就柔軟的心。

一切籌謀已定,並求得父皇首肯。

便在今晚。

“要說來,這回多得了五妹妹一番照顧,才讓我化險為夷。”三皇子輕輕一笑,眼睛依然盯緊了虞渢。

且見他神情自若,應對如常:“殿下是吉人自有天佑。”

言辭刺激無效,三皇子十分無趣,且看一眼戲台之上,伶人水袖拋收,又見天子近侍詹公公,正屈着腰,領了幾句聖意,往這邊看來。

三皇子微一挑眉。

不久,天子與太后陪笑幾句,起身離席。

詹公公卻行來這邊,笑着對虞渢說道:“世子,聖上有請。”

虞渢終於微微蹙眉。

三皇子一揚唇角,當見世子離席往外,方才緩緩起身,瞧見花苑裡旖景姐妹正在散步,而詹公公已經朝向那頭,再往廊廡一望,見虞渢跟着朱衣內侍,已經轉角,這才不緊不慢地隨在後頭,一路往闌珊處行去。

詹公公放輕腳步及到旖景身後,才淺咳一聲,打斷兩個貴女閑話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