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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讓姐姐入宮候產?順哥兒呢?”

遠慶十年新歲的第三日,旖景便聽傍晚歸來的虞渢告訴了這麼一件突如其來的事,不免大是驚訝,她初一去福王府看望旖辰還沒聽提起,顯然是太后忽然做的這個決定。

“順哥兒自然也入了宮。”虞渢蹙着眉,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旖景也覺得這事實在太過突然:“要不明兒個我遞牌子入宮,去打探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

“姐姐暫住在慈安宮,順哥兒也是由太后親自照管,應當不會是旁的什麼人心懷叵測。”虞渢一邊解下肩上的大毛斗篷,拉了旖景往內室走,揮手讓裡頭正在收拾的兩個丫鬟退了出去,這才說道:“聖上龍體堪危,怕是……也許就在這一月。”

旖景險些沒嚇得跌坐在軟榻上,被虞渢扶了一把,順勢讓她坐在膝上。

“你如何得知?”旖景緊聲追問道。

為了避嫌,虞渢早不與江清谷私下來往,這樣的事情自然也不可能去宮裡打探。

“太后有所交待。”

“太后?”

實際上今日虞渢是得了天子的示意,去慈安宮問安,卻正巧遇見旖辰母子倆,聽太后說起因着擔心旖辰獨自在王府,才接了她母子去宮裡小住,生產時也多些人照應。虞渢也覺得這事情突然,可旖辰並沒任何意會,倒是後來衛昭抽空暗暗說了幾句,虞渢才知道旖辰昨日主動遞了牌子進宮,不知與太后說了什麼話,後來太后請了天子御駕,便把母子倆都留在了宮裡。

正月初一百官朝賀,內外命婦也要入宮,旖辰因有重孝,倒免了這一趟,想不到她卻在次日主動入宮,並且連提也沒與旖景提起,絕非問安這麼簡單,可虞渢實在想不到旖辰究竟是因為什麼緣故。

再兼着今日太后竟然問起了天察衛,這也讓虞渢大是驚詫,天察衛的存在是隱秘,幾個皇子也一無所知,太后顯然是聽天子提起。

太后問得一切運轉順利,倒沒有多說,只是交待天察衛的事仍由虞渢一手掌管,暫且不能泄露,再給虞渢一封密旨,虞渢才知道天子竟然是打算讓他今後將天察衛的密報直接上呈太后!

隨之太后就滿面沉痛地告訴他天子龍體危重一事。

自從十二月中旬,天子徹底罷了早朝,將一應朝政盡都交給兩位內閣與左右丞相處理,又交待衛國公蘇軼調東、南兩部禁軍協防內城,虞渢與蘇轢雖然常常獲詔面聖,也瞧見天子面色不佳,可實不預料龍體危重竟到了如此境地。

但讓人廢解的是,天子非但沒有擇定儲君,反而把天察衛移交給太后,這實在讓虞渢深覺詫異。

難道天子直到這時,還不曾確定新君人選?

就虞渢看來,天子應當不會再有猶豫。

福王遇害,六、七兩個皇子不堪大用,八皇子雖得聖重,可也是因為他好學上進,頗有文才,但是絕對不能與治國之能等同,以虞渢看來,八皇子儘管頗有賢君風範,但大隆眼下需要的卻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君主,八皇子還需要磨礪,可一旦讓他繼承江山,慶王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天子這時已經沒有時間為八皇子掃清障礙,也不能剷除秦、陳兩黨。

因為八皇子說到底還不夠老辣,天子勢必會擔憂他坐不穩帝位,反而引發內亂。

剷除秦、陳兩黨,唯蘇、楚兩府大權在握,聖上也會擔心勢力失衡,以致帝王成為傀儡。

當初聖上贊同蘇、楚兩府聯姻,那是相信三皇子有壓制兩府之能,再有聖上保駕護航,兩府必能成為三皇子之助益,可眼下這情形,天子也許悔不當初,不該讓蘇、楚兩府聯姻,成為新君的威脅。

世事就是這般,恍若棋局,一步更迭,形勢許會大變。

所以天子這時必須留下秦、陳兩府,平衡朝政權勢,那麼就需要一個有能力掌握制衡各大勢力的君王,這個人選沒有百分百的適合,但相較之下,這時也只有慶王了。

虞渢實在不知天子為何沒有決斷,如此緊迫之時,還猶豫不定。

甚至沒有詔見皇子們,關於後宮妃嬪,也難見天子聖顏。

難道是要等到最後時刻,才以遺詔的形式宣布繼位人,可如此一來,也許就有一場動亂。

六、七兩個皇子雖然沒有能力,但野心卻不小,未必會遵從遺詔,倘若最後繼位的是八皇子,慶王也不會認同。

虞渢深覺天子因為三皇子忽然離國一事陣腳大亂,以致手足無措,倘若早有決斷,速速擇定儲君,福王也不會成為四、五兩個皇子角逐儲位的犧牲者。

而虞渢懷疑就在這幾日,如果天子再不擇定儲君,也許慶王就會有所動作。

實在讓人不得不憂慮。

“聖上有旨,讓我與二叔從明日起無准不得離宮。”虞渢輕輕摟着旖景,然後就做出了一個讓他險些悔恨終生的決定:“父王也得了旨意,必須暫住都督衙門,還有岳丈,因協管城防,也不能擅自離崗……我實難安心,旖景,明日你與祖母悄悄離府,住進東郊別苑,那一處無人知道是我們的產業,相對安全,我會安排親兵暗衛周護,你要記得,這段時日千萬不能出門,若有變故,我會讓肖統領知會,一旦聖上駕崩……待新君擇定,若無意外,再接你們回城。”

倘若天子駕崩,做為宗室女眷自然要入宮哭喪,所以老王妃與旖景不能遠離,但要是留在楚王府,就怕天子駕崩後皇子們不遵遺詔,會有人發動政變,挾制人質逼迫衛國公與楚王協助篡位,楚王與虞渢一旦離府,實在不放心獨留老王妃與旖景在家,東郊別苑是虞渢私置產業,鮮有人知,老王妃與旖景住在那裡要比楚王府更加安全。

旖景也知這時情形有若劍拔弩張,留在楚王府也許會有危險,當然不會違逆虞渢的安排。

事實上正如虞渢所料,一過新歲,漸近元宵,慶王感覺到父皇的諸多安排,例如加強宮衛,調禁軍入城協防等措施,似乎預示着天子也知大限將至,着手權位移交,但他別說等到立儲的詔令,甚至不曾獲詔入乾明宮面聖,那滿腔喜悅與意氣風發登即被焦灼不安取代,當打聽得福王妃居然攜子入宮,與太后同住慈安宮,虞渢與蘇轢又常常獲詔與天子密談時,慶王越發緊張。

難道說自己以身涉險好不容易除了福王,父皇竟然生了要把帝位傳給皇孫的念頭不成?

這也太滑稽了吧,要將江山交給一個話都不會說的黃口小兒?何不如乾脆把帝位傳給虞渢一了百了。

慶王立即否定了這個不受控制冒出來的念頭,他了解天子,就算再是信重衛國公與楚王府,也絕不會任由兩府控制君王,把持朝政,再者讓福王之子繼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那小兒甚至不是皇長孫,他的兒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