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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隆律有定,入軍伍者,年至十六以上而五十以下,但這條規定的作用在於限制戰時地方官員強迫年老體弱或年幼力微的平民從軍,對於官宦、勛貴階級,如有自願從軍者不受此律所限。strong/strong-..-.

因此杜頌從軍一事毫無‘波’折地確定下來。

臨淄候雖然不滿,擔心長子逃脫掌控做出什麼不利他的行為,卻因有輔政王‘插’手而不敢任何阻撓,魏氏倒比丈夫想得“通達”——刀劍無眼,杜頌去的又是尤其危險的先鋒軍,又沒有騎‘射’基礎,自幼就知道‘花’天酒地要強打鬥,這樣的人,落到那窮凶極惡的北原軍手裡,十有八/九會身首異處遺骨戰野,想憑軍功奪爵?他也得有這個運數。

魏氏的表面功夫一貫滴水不漏,與‘交’好的貴‘婦’們說起這事來不無安慰:“我們家大郎雖是個好強的‘性’情,從前頑劣調皮,確是因年少恣意,現如今,也懂得了身為男兒理應報效君國,這回他自請從軍,可見心懷大志。”為杜頌打點行裝更是傾心儘力,送行時兩眼含淚,把那“千萬保重、事必當心、不望建功唯願平安歸來”的叮囑不厭其煩地重複,好一副慈母心腸,委實“感人肺腑”。

杜頌往常最不耐煩魏氏這套虛偽作態,懶惰與她做戲,可這日遠行在即,竟對魏氏笑得格外甜蜜,反而讓魏氏從尾椎生出一股惡寒來,莫名就有些膽顫心驚,難道這個蠢貨竟忽然開了竅,懂得和她耍起心機來?往深一想,未免懷疑是杜頌哄得了輔政王賞識,說不定先與那領將席志招呼在前,保全這孽障不遇風險立功歸來?

哼,就算如此,我也決不會讓你這孽障得逞,魏氏暗暗掐着掌心。

其實,杜頌是實在忍不住由心而發的喜悅而已,魏氏那番話他根本沒聽進耳里,甜蜜的笑容也決非針對繼母。

臨行前日,楚王府一小廝來見,傳的是長樂公主的口訊,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大郎遠征切勿分心,杜大娘子這邊有公主殿下維護周全,必不讓她再受欺辱。”

不是感謝之辭,也沒有千般叮囑,但恍若這三月‘春’陽直直照入心坎,讓杜頌滿懷溫暖。

公主知道他的唯一牽掛,這似乎代表着公主也明白他並不似傳言那般不堪,對他毫無偏見,長樂公主的確不比俗人,杜頌恍覺忽然擁有了一位彌足珍貴的知己。

何其幸哉?!

同行唯一長隨,兩騎出城,前途漫漫禍福就此難測。

杜頌勒馬回望,朝陽之下,京都高固的城牆沐於金煦,那繁華似錦綺樓朱閣就此而遠,許在漫長的歲月里,夢中才能相見。

他的笑容逐漸斂去,少年眸‘色’深沉。

不是決別,我會回來。

因這城裡還有我必須保全的人,她在翹首相望,因這城裡還有我要報答的人,有朝一日,我會光明磊落地出現在她面前,足夠資格於她身畔,毫不自卑地致禮致誠,告訴她,公主殿下,您是我彌足珍貴的知己,鄙人能有今日,多虧殿下。網

短暫的回望後,少年縱騎遠行,再不回頭。

雲煙風沙,吹角連營,北原韃虜,我杜頌來矣。

“知己”卻對此一無所知。

長樂公主儘管深信杜頌決不是口口相傳的頑劣不肖,可對他的映象也不是特別深刻,她甚至不清楚杜頌的眉目五官,只有一個模糊的映象,錦衣少年,身材削瘦,如此而已。

但公主殿下是重諾之人,既然說了不讓杜大娘子再受欺辱,就必須做到。

因此臨淄候府嫡長‘女’很快進入長樂公主的小團體,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受氣包轉眼成為京中貴‘女’們爭相‘交’好的大紅人。

杜瑤茹地位的改變深深刺痛了表姐魏桂貞的心靈,她實難忍受原本可任意凌辱的賤丫頭竟然大出風頭,勝過她這位欣安公主的陪讀。

不過魏桂貞自然不敢為此挑釁輔政王嫡‘女’,唯一辦法是在她姑母臨淄候夫人面前挑唆生事。

當然收效甚微,就連輔政王妃都當眾稱讚過杜氏阿茹溫厚謙和,候夫人好教養的話,魏氏自然投鼠忌器,她原本沒把區區繼‘女’放在眼裡,一心想着養得軟弱些,到了年齡在婚事上略微廢心,不至嫁得太差,小心讓其夫家成為杜頌的後盾也就罷了,哪知道杜頌“英雄救美”後,繼‘女’竟得了王妃與公主的青睞。

魏氏心裡也堵得發悶,不過事已至此,她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亡羊補牢”,造成繼‘女’“惡疾不治”了。

長樂公主常邀杜瑤茹去王府小住,聽說輔政王妃還特意請了太醫診治阿茹的“先天弱症”,對杜大娘子的身體狀況了如指掌,魏氏再難一手遮天。

日夜往複,幾經寒暑。

杜頌卻逐漸音訊全無。

固然臨淄候夫‘婦’一直就沒得長子家書,但杜瑤茹卻不曾與兄長斷絕通信,杜頌人在疆場,並不忘託人送給妹妹書信禮物,而瑤茹的家書,也只有依靠長樂公主的途徑送往前線。

小‘女’兒家,除了對兄長噓寒問暖以外,難免也會嘮叨閑情逸趣,說得最多的就是長樂公主如何如何,而杜頌的禮物也從不忘長樂公主那一份。

但兩年之後,杜頌的書信就沒有再寄回,年節禮物還有,卻是托給旁人準備的了。

眼看離及笄不遠,瑤茹未免心焦,某日,終於忍不住在曉曉面前落下淚來:“殿下,我實在擔心阿兄,已經有年余未得他隻言片語,問那備禮之人,不難聽出是敷衍了事,只讓我不需擔心,可我怎能不擔心?”

還有一些難言之隱,杜大娘子實在不好啟齒,這些年來,公主的照顧維護已經讓她銘恩肺腑難以為報,怎好得隴望蜀?再者公主殿下眼下剛過十三,豆蔻之齡,也不好‘插’手那婚姻之事,生父不慈,繼母狠惡,她唯一的倚仗只有兄長,卻音訊全無。

曉曉見好友這般可憐情狀,當然不會袖手旁觀,安撫了阿茹,轉身就求去母妃大人跟前,希望母妃能允准,從父王口中探得杜大郎君的准訊——公主殿下是越發沉穩了,情知有關軍政要事,不能只憑任‘性’。

果然,王妃沒有如曉曉所願:“與北原‘交’戰正是關鍵時候,杜大郎又在先鋒軍,涉及要秘,怎能泄‘露’?”杜頌斷絕音訊,卻還託了旁人轉告平安,勢必是在執行要務,虞渢當然知道杜頌的行蹤,可一定不能泄‘露’。

王妃又再想了一想,乾脆親自去安撫杜大娘子:“放心,你阿兄平安無事,許是戰事吃緊,才無睱寄書,阿茹,你可是有為難之處,不妨直說,曉曉年幼,我卻是幫得了你的。”

有王妃溫言勸慰又主動關懷,阿茹自是感‘激’不已,儘管扭捏,卻還是說明了擔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