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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方牡丹綉帕,原主是旖辰。

姐妹倆藉著案幾私下動作時特意避開了秦子若,旖辰雖說對旖景的用意揣摸不明,卻也沒有追根究底,總之,沒引起任何的注意。

旖景當時便想到,皇后有意陷構,必要取得她身上私物,可禁步玉佩等暗暗盜走頗為不易,也只有錦帕才不讓人留心,不過錦帕沒有記認,並不易斷定歸屬何人,是以沈氏才那般如睹珍寶般的拿去顯擺了一圈兒,作用就在此時此境。

皇后並不關心旖景的錦帕長什麼樣,只要被部份人看到就行。

壓根沒有想到旖景會堤防到這個地步,預先就交換了物證。

旖景起初打算的也沒這麼精確,不過是想規避“確鑿”,可後來被潑了那一身酒,又是採薇受令引她到這更衣,王妃便盤算開來,或許會讓對方自露馬腳。

因為皇后那一群沒人留意錦帕,尤其這個採薇,旖景清楚地記得她當時並沒有留在流光亭,而是尾隨三姐“更衣”去了,直到小嫚出頭挑釁時,採薇才歸來“崗位”。

當然,最後這方“牡丹帕”被採薇連着污衣一齊捲走又出現在大皇子屍身上,越發說明了採薇並不知“罪證”本身模樣,只是依計而行罷了。

採薇去了何處?

蓋因三娘與皇后“私談”時,雖被威逼利誘,知道皇后要對旖景不利,而必須讓她作個關鍵人證,但皇后倒也警慎,並沒將詳細計劃道出,而是叮囑三娘看採薇暗示行事,適時離席更衣。

採薇尾隨前往時,才授意三娘如何說話——更衣之後,在附近閑散一時,遠遠瞧見旖景乘與往東,本打算找妹妹說上幾句閑話,哪知就見旖景進了一處院落,不好貿然跟進,又在水邊等候時,才發現有石橋聯接庭院的這一邊,並不設門禁,可巧就見旖景主僕出來,又想上前,哪知就目睹了主僕倆扼殺皇子將其沉塘,震驚不已,當然想到的是避開,當被追問,不敢隱瞞,才實話實說。

如此便能坐實二婢的指控,讓楚王妃百口莫辯。

而當時三娘已經離席,身邊又沒隨侍,再不擔心她會懷有二意找人知會旖景,使事情生出變故。

到底是行害命之事,殺的還是自己的“嫡子”,帝後雖要用人,警慎的做法還當控制範圍,能少一個人知便少一個人知。

用的都是皇后心腹,畢竟大皇子身邊是她的人。

絕大多數留在寢宮,操作扼殺沉塘布置現場一事,唯有採薇跟隨皇后去了流光亭,先負責對三娘面授機宜,接下來再引王妃入瓮,還得擔當輔證重任。

可帝後萬萬沒想到在黃氏口裡恨不能把蘇妃剝皮去骨的蘇三娘居然沒被威逼利誘震懾,雖不知帝後具體安排,也不敢明面抗命,表面上更沒有與旖景姐妹幾個交流,卻私下叮囑嫂嫂謝氏——勢必在王妃未離流光亭之前,便往更衣之地尋她。

固然,三娘對五妹妹是有芥蒂舊怨,但她十分清楚,倘若助着帝後陷構旖景,勢必會被家族徹底拋棄,連在夫家也不能立足,帝後能保她?笑話,如何保?保得住她不會因患隱疾“早逝”,還是保得住她不被武安候府以“無子”之罪休棄?她一個已嫁婦人,難道還有機會被皇帝納入後宮封為妃嬪不成?讓蔡振承襲爵位就更加可笑,蔡振與兄長手足情深,壓根沒有奪爵之心,就算天子再賜蔡振一個爵位,可蔡家與衛國公府關係這般密切,哪還能容她這個背叛家族陷害手足的惡婦,到頭來,自己不過也是凄涼收場罷了。

搭上自己的人生把蘇旖景拉進泥沼同歸於盡,如此愚蠢的事,三娘如何會為?

她並未往深處想,其實她對五妹妹的怨恨遠遠不到這個地步,再怎麼疏遠姐妹們,也沒有那般惡毒心腸,幫着外人算計自家姐妹。

黃氏倒沒低估三娘的明智,卻高估了三娘對旖景的怨恨,其實也是以己度人,且以為三娘這個庶女如她一般,恨不能把嫡系碎屍萬斷。

三娘雖不甘心庶出的身份,以致婚嫁一事上低人一頭,錯失成為皇子妃的資格,說到底,她在蘇家也是嬌生慣養,一應衣食用度與嫡女並沒差別,沒有受到過苛待,自不能與黃氏當年步步驚心若不籌謀在先便會被嫡母嫁去給暴橫之人為繼室的日子相比。

黃氏雖有心把三娘往驕橫狹隘的方向培養,不得不說衛國公府後來請的西席四叔蘇明功勞顯著,一定程度上,還是將三娘的心態扭轉了過來,崔姨娘的死,當年算計三皇子不成,三娘只以為“罪行”暴露後旖景會落井下石,壓根沒再奢望能得善終。

但後來卻順順利利地嫁去了武安候府,蔡振無論人才抑或德品也算勛貴子弟當中的佼佼者。

固然三娘仍有不甘,因為她對蔡振沒有情意,認為自己依然受了委屈,但隨着時移日長,這不甘也被漸漸磨平,只余悵惘而已。

她不願承認五妹妹的“寬容善待”,但若說恨之入骨卻成過往——早遺留在率性胡為的豆蔻稚齡。

只她因為執拗而表現出來的冷若冰霜,的確讓黃氏誤解罷了。

帝後“無辜”,這回完全是被黃氏誤導,又因兩人都是一般狹隘睚眥必報,才信蘇氏三娘果然滿腹怨恨,得此絕佳機會,哪能饒得了蘇妃。

又說眼下,三娘不露痕迹地迴避了對旖景的“致命一擊”,皆因謝氏多管閑事與她“巧遇”,造成沒法前往案發現場“目睹”蘇妃罪行,帝後的所有希望都集中在那方錦帕上。

是以當旖景吐字清晰:“真是無稽之談,我的錦帕之上繡的並非牡丹,而是玉蘭,流光亭中沈氏與諸多命婦皆有目睹,真不知採薇何故一口咬定大殿下身上之物為我所有。”

莫說採薇被這話當頭劈下徹底僵硬,就連天子也忍耐不住刷地別臉直瞪皇后——就連這麼點子事,居然也辦出紕漏來,眼看就要將蘇妃置於死地,竟功虧一簣!

皇后這時“端方”盡失,坐在椅子上仍不免搖搖欲墜,臉色瞬時蒼白如紙,越發襯出兩個眼圈血紅兇狠,這模樣,倒比得知大皇子溺水而亡時更顯悲痛失態。

沈氏也是暗暗叫苦,事實上她並不知全局陰謀,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當採薇一提錦帕時才知皇后用意,一時間忐忑不已,她雖是皇后表妹,從前也愛與蘇氏姐妹幾個絆個嘴刁個難什麼的,可涉及人命關天卻不曾想過,本在憂懼,一時也疏忽了“牡丹”的蹊蹺,這時被提醒,哪能安坐?

可別說她沒有當著眾人胡諂的膽量,就算是有,當時目睹蘇妃錦帕的女眷也絕非她一人,謊話出口便被拆穿,是以當太皇太后問及,也只好實話實說——妾身目睹王妃攜帶錦帕,的確是繡的玉蘭。

秦子若早知事情要糟,情急之下只好強辯:“即使如此,也有可能是王妃想到錦帕被人目睹,而事後更換,並不能證明王妃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