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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有平樂郡主在場的席面,氣氛大概是平淡不得,酒菜才上,沒怎麼過渡就到了高潮,偏偏今日,除了郡主的知己魏淵,又多了個酒仙甄南顧,還有見慣觥籌交錯各種場面毫不怯場的杜宇娘,一時你來我往十分熱鬧。

但平樂就是平樂,喜惡皆顯於面,不是個個人都能投她心意,比如她與表面正經實為不羈的甄南顧就十分相投,可一聽引薦,知道南顧之妻晴娘出身普通,滿帶挑剔地這麼一打量,見她言談舉止無不小心翼翼,心裡就打上了小家子氣的標籤,雖看在兩個主人的面上沒摞臉子,一直是愛搭不理的模樣。

旖景十分理解晴娘,不是她不洒脫,委實平樂的名聲太過大震,閥門大族的貴女們迫不得已與她交往都得提心弔膽,晴娘多有拘束才是常理。

平樂也不是全看身份,比如杜宇娘,在座諸位,例如魏淵,往常也有去怡紅街聽個小曲,喝場huā酒的時候,當然知道怡紅夜鶯的來處,旖景因知他們都是不羈脫俗的性情,今日既邀了杜宇娘,是待為座上賓,也沒有再多此一舉地引薦。

唯有平樂,在京都橫行一時,卻還沒來得及去妓坊勾欄耀武揚威,不識杜宇娘。

只是她屢屢刁難“壽星”“壽星”夫人也是個不擅酒的,首先挑發了甄南顧的俠義之心,一舉盞就與平樂比上了酒量,杜宇娘也自願替旖景代飲,席面上一時成了二對二的實力相當,平樂除了旖景四姐,大概還沒見過酒量這般豪闊的姑娘,一時引為知己,自然就問起了身份,打算約着下回再“一決雌雄”不帶這些男子,就兩個巾幗對決。

當知杜宇娘並非良籍,而是妓子,並且在京都頗有艷名,平樂兩眼放光,立即就要見識怡紅夜鶯的歌喉,旁人也還罷了,江漢立即表達不滿——

“宇娘與在座中人一樣,都是賓客,郡主若知禮數,就不該讓宇娘行歡場中事。”

一句話讓在場深諳平樂威名之人立即緊張起來,便是虞渢,都忍不住沖魏淵頻頻意會,讓他發揮知己作用,勸着些平樂的火爆脾性。

倒是杜宇娘不甚在意,媚媚一斜眼角:“郡主無非是久聞奴家一把好喉嚨,因着女兒身出入歡場多有不便,趁此時機,想要聽我一曲,郎君好意奴家心領,只今日恰逢世子生辰,獲邀本是奴家榮幸,因沒準備生辰禮,原該以一曲為賀。”

平樂大喊痛快,鄙夷地撇了江漢一眼,破天荒地沒有理會這個敗興之人,只見杜宇娘拿了攜帶的琵琶,玉指一撥,一個秋波含情,櫻桃小口輕啟,輕盈婉轉地唱了一曲。

歡宴直到未正,尚未結束,江漢因一番好意不遂,興緻微減,半途又被虞渢攜同離開了一陣,歸來時見平樂乾脆與杜宇娘同席,更沒了他獻殷勤的機會,獨自借酒澆愁,眼光就沒離開杜宇娘的一頻一笑。

旖景看得微嘆,暗為羅紋惋惜,那丫鬟一腔情意眼看是要錯付了,或者江漢自己尚不自知,他對杜宇娘用情已深,不過杜宇娘的心意尚且不顯,這故事的結局還不可料。

平樂飲得盡興,又生了棋癮,着人設下棋案,就在水榭里與魏淵拉開了戰局。

旖景與阿晴坐在一側,閑聊起一些話。

“未知世子妃可聽說過正英坊內的殷家?”阿晴問道。

旖景在記憶里搜索一番,沒有半點子映象,搖了搖頭,又聽阿晴解說:“殷家並非世家,東明時就是戶商賈,家業很是富足,到先帝時,族裡才出個入仕之人,可不是捐的個閑職,而是走通了金逆的路子,謀了個實缺,任了一段兒提刑暗察知事,後來又升任五品僉事,眼下更是入了都察院。”

旖景默默,金榕中提拔的官員,在金逆一案後,未黜反升,還“打入”了秦相控制的都察院,這位殷大人官聲如何尚不可知,但料得應是深諳仕途,至少表面上沒有劣行,讓人抓不住把柄。

“殷大人有個嫡子,眼下才十七,飽讀詩書,正等着官制改革,趁科舉入仕。”阿晴繼續說道:“我娘家有門族親,已經出了五服,素無來往的,近幾年才尋來聯了宗……世子妃不知,我生母過世得早,繼母也是小家出身,父親又沒一官半職,不過家裡有些祖上留的薄產,這位族伯祖在先帝時也是官宦,後來致了仕,家裡人再沒往仕途發展,經營起綢緞、糧油鋪子,論說家境,與我娘家比來只有好的。”

短短的一番話,聽來似乎就是家長里短,可旖景卻知阿晴決非多舌之人,她既然開了。,應是與自己相關。

先不論殷家,便說阿晴的這位族親……

阿晴娘家廖氏,是甄夫人外家,剛才她言下之意,父母都不怎麼得力,家境算不得好,旖景想起第一次見阿晴,便是在甄家作客,與甄茉演出的那場戲碼,若父母為人清正,絕不會搭上女兒閨譽有失的風險,讓女兒貼身丫鬟在親戚家做客時“犯”偷盜之舉,可阿晴說那位族親似乎家境優渥,又說出了五服,再說素無來往,還強調了聯宗,應當並沒有什麼關聯,無非就是同姓而已,這族親看中的應不是廖家,而是甄家。

可這與自己有何關係?

阿晴見旖景並未不耐,曉得她琢磨明白了自己的言下之意,繼續往下說:“眼下這位族伯有一個嫡女,今年正要及笄,在家行三,前些時候聽我繼母說,族伯想將三娘說給殷家的郎君。”

“阿晴剛才說廖三娘父母眼下只是從商,那殷家雖是商賈的底子,眼下卻已入仕,並悉心培養了嫡子,也是要走科舉之途,怕是看不上商賈家裡的女子吧。”旖景說道。

“原本可不都是這麼以為的,哪知聽我繼母說,這事已經定了七、八成,雙方就快互換庚帖了。”阿晴閃了下一眉梢。

旖景聽到這兒,越發不知道與自己有什麼關係了。

“我那族伯、伯母性子是極疏朗大度的,雖主動與我家聯了宗,從來也沒麻煩過什麼,禮數也甚是周道,便是婆母,對伯母都是極盡讚賞。”

這話就更有趣了,旖景曉得甄夫人的性情,生就一雙富貴眼,最是據傲,區區商賈之婦,能得甄夫人一個正眼已屬不易,更何況極盡讚賞。

“不過這位三妹妹,因着被父母嬌養深閨,為人處事就有些欠妥了,又因為模樣生得俊俏,越發造就了她一身傲骨,家中長輩都看好殷家那一門親,她自己卻看不上殷家郎君,稱就算考中,從底下一層層熬,待熬到入朝聽政,說不準也已人到中年,又說就算熬到個五、六品的朝官,年俸還不夠她一年打上幾副頭面。”

旖景:……

“前些時候回娘家,正好遇見三妹妹,與我好一番誇耀,說她家別看着是商賈,卻與建寧候府衛國公府都帶着親,她的祖父,可是衛國夫人的親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