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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謝氏早在計較虞洲的婚事,這些時日忙着與各家望族高門的貴婦來往,最看好兩家,一為冠軍候府的嫡長女,年才及笄,傾國傾城,蘭心蕙質,冠軍候眼下還是五軍都督之一,是有實權的家族,若為虞洲求了他家千金,總算也有與虞渢較量的機會,虞渢這之所以得重,還不是因為將來會繼承父祖掌握的右軍都衛。

候夫人梁氏出身世家名門,兄弟族人不少是地方大員,這又是一份助力。

另有一家稍次,是顯威候的嫡次女,據說十分溫婉賢良,其母是出身公候勛貴之家,雖顯威候是前朝舊臣,眼下聲望大不如前,可候夫人幾個兄弟卻是地方都司,嫡長女嫁的也是身任後軍都督的穆氏嫡長子,顯威候有這些姻親為靠,京都貴族也不敢小覷。

雖說穆都督是先楚王舊部,與楚王交好,小謝氏卻並不放在心上,虞洲也是先楚王的孫子,誰不知道虞棟生母謝妃更得先楚王寵愛,只要與顯威候聯姻,穆家肯定得偏心,再好的交情,也不如姻親穩固。

哪知小謝氏正在考量權衡,還沒決定往哪家提親,就被她親兄嫂拆了台,硬逼着納謝三娘入門,謝夫人這頭得了準話,生怕小謝氏反悔,轉身就對幾個要好的親朋感慨——我也不得已,哪裡就願讓女兒為妾,誰教三娘前些年犯了糊塗,對世子不敬,反而壞了自己的名聲,婚事艱難,總歸是我家姑奶奶心疼侄女,可惜三娘是庶出,當不得宗室正妻。

小謝氏這個“心懷慈悲”的姑母形象頓時閃閃生輝。

鎮國公就算式微,好歹也是超品公爵,謝三娘這個貴妾又有小謝氏、老王妃撐腰,虞洲將來的正妻處境如何簡直不庸置疑。

冠軍候夫人梁氏到底是世家女子出身,行事婉轉,沒怎麼給小謝氏難堪,只表現為再不讓她見女兒的面,一提到婚事,含笑不語。

顯威候夫人在閨閣時就有“鐵娘子”的huā名兒,嫁人之後把丈夫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當知小謝氏在答應了納娘家侄女為貴妾的情況下,還敢覷覦她的掌上明珠,暗暗冷笑,開口就是一句:“二郎是還不錯,將軍夫人既看得上我家,也是我家的榮幸,四娘前頭還有個姐姐,生母也是良家女子,可惜命薄……三娘記在我名下,宗譜上也是嫡女,更是被我親自教管,將軍夫人意下如何?”

小謝氏氣了個絕倒——這意思竟是要嫁庶女給吾兒,失心瘋了不成!吾兒可是宗室子弟!

遭遇矬折之後,小謝氏總算對未來長媳降低標準,顯赫勛貴不成,官宦世家總有希望,正細細篩選,準備再次出擊,虞棟竟又來拆台!

與黃陶一場豪飲,滿身酒氣歸來的虞棟,解了衣裳往炕上一躺,就說起黃陶勸說的話來:“像咱們家這樣的情況,娶個不知根底、一昧溫婉的兒媳回來,哪是世子夫婦的對手,稀里糊塗說不定就被算計了,因着那個蠢笨丫鬟,世子夫婦已經生疑,將來步步都得慎重。”重重打了個酒嗝,虞棟拎起茶壺,就着壺嘴飽飲了冷茶解渴,壓低了聲音說道:“建寧候府三房,別看着是建寧候嫡親兄弟,早就被黃二籠絡,三房有個嫡女七娘,據說與世子妃是閨中知己,極曉得世子妃的秉性,既是黃二的人,倒不怕把一些底細交待給她,就算這時咱們得摁捺,可也不能被虞渢夫婦一昧打壓。”

小謝氏尚且在腦子裡搜索建寧候府的三爺是個什麼官位,又聽虞棟說道:“黃三爺雖說荒謬些,候府嫡出的身份,眼下只是個七品,還是個虛職,站班的資格都沒有,不過聽黃二說來,這七娘真是個有城府的……”

話沒說完,小謝氏已經炸了鍋,氣憤填膺下,尖着嗓子就是一聲怒吼:“什麼東西,一個七品的嫡女,再說建寧候府還出了那等子事,憑她還想擇高枝,簡直是痴人說夢!”言語中的先後順序已經表明了態度,小謝氏最重視的,還是黃三爺的品階,至於江氏出的那檔子事,並不佔關鍵。

虞棟被這一聲險些驚得失手把茶壺砸在臉上,手忙腳亂地穩住,胸膛已經濕了一片,從炕上跳了下地,聲音也拔高了幾分:“婦人之見!你知道什麼,別說建寧候身為長兄,總該提攜一母同胞的兄弟,便是那位……待將來得了勢,也不會虧待了功臣,別人是求妻求賢,咱們可得求智!”

“誰知道黃七娘是真智還是真傻,二爺也不能輕信人言。”小謝氏哪裡甘心,虞洲可是她的嫡長子,將來是得襲爵的。

“別的不說,太后當年不也賜了七娘一個京都雙華的名號,她既與景丫頭齊名,才智能輸到哪兒去?”虞棟完全被黃陶洗了腦,又想到自家兒子不尷不尬的條件,沉着臉說道:“你也清醒些吧,這些日子以來上躥下跳,碰了一鼻子灰還嫌不夠?眼下虞渢聖眷優渥,世人都看在眼裡,又都知道他大疾已愈,將來必襲王位,咱們雖也是宗室,可將軍之爵不世襲,眼下洲兒連謀個實職已屬不易,又未娶先納……別說那些顯赫勛貴,就連官宦世家的嫡女,也不願嫁過來,你還能把謀爵這事拿出去張揚不成?”

小謝氏嗓眼一噎,悲從心生,眼睛裡含了兩泡眼淚:“我不儘力,總是不甘,這事也不急,眼看着中秋宮宴近在眼前,今年不比往年,除了宗室高官,得重的勛貴世家都獲了邀請,說不得宮宴上會有人主動尋我提說,往年也是有的……還不是那時一昧地企圖着對門那個禍水!耽擱了這麼些年。”

虞棟氣得臉色鐵青,連濕了的中衣也不換了,順手取下一件袍子往身上一披,甩手就去了外院醒酒。

他這一走,正堂隔扇後單氏就轉了出來,剛才兩個主子爭執聲太大,她在外頭聽了個大概,曉得虞棟是想為二郎求娶建寧候府七娘,似乎那位與世子妃非但是表姐妹,還是閨中密友的關係?心裡計較開來。

尋了個時機,單氏去了關睢苑,把今日耳聞告訴了世子妃:“奴婢聽着,似乎候府三爺早有屬意,託了候府二爺從中撮合,又說七娘多智,與世子妃交好,您不會對這麼個表妹設防。”

旖景輕輕一笑,心說單氏倒是個機警的,憑着一言半句,起碼能抓住重點,毫不吝嗇地厚賞了銀子,這日膳後與虞渢散步之時,把這事告訴了他。

“府里有你這個世子妃,二叔對兒媳婦的要求不得不注重在心智上頭了。”虞渢聽後,不以為意:“候府七娘那些個手段,咱們世子妃定不會瞧在眼裡,不過有她這麼個弟妹在中間興風作浪也是煩擾,你若嫌麻煩,攪了這樁婚事就是,二嬸本就不願,倒不需咱們操心。”

旖景更不以為意:“江月一門心思要嫁入宗室,想是早鎖定了目標,她要嫁就嫁好了,論二弟妹是哪個,橫豎都是不能與我和睦的,倘若真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女兒,嫁個二弟豈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