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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家談婚論嫁,虞棟請的媒人當然要提前與女方商談聘禮、嫁妝的事兒,小謝氏擬好的那疊錦繡奪目的禮單早被黃三爺與三太太過了目,夫妻倆當然喜不自禁,封了個份量十足的紅封給官媒——雖七娘的嫁妝是由公中出資,但聘禮卻是只歸各房,這也是通例了,並不會以公中備嫁增減而改變,三太太雖也是出身世家嫡女,但卻是偏支,並且她娘家那一支甚是清寒,就只有個伯父任着地方七品主薄,嫁妝並不豐厚,又早被三爺敗得七零八落,有了這筆巨資,於三房而言簡直就是久旱逢甘雨。

便是黃江月看了,也覺得意氣風發——這就是嫁入宗室的好處,六娘當初出嫁,也是世家名門,聘金不過才萬兩白銀,就算聘禮是男方傾心準備無不精緻貴重,頂多也就值個三、兩萬,哪比得上她十萬厚聘。

自從五娘病歿,六娘從滄州外家歸來,對黃江月的態度轉變向十分冷淡,黃江月早憤憤不平——等我嫁入宗室,又是這般風光,看你今後還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三太太欣喜之餘,忽地想到江月的嫁妝,急忙就要去尋候夫人商議:“虞二爺準備的聘禮這般豐厚,公里按例的嫁妝哪還能拿得出手,沒得等你出閣被夫家小瞧,我這就去尋大嫂,給她看這禮單,可得讓她準備着添置。”

卻被黃江月拉住了衣袖:“阿娘怎麼這般糊塗!聘禮是歸咱們,公中怎會白白往裡添妝,六姐姐出嫁時才是三萬妝奩,大伯他們甘心讓我帶着候府十萬產業出閣?”

三太太這才着急起來:“那怎麼辦?你及笄時,大嫂就給了兩萬兩銀給我,準備着那些傢俱日用、衣料首飾,就算等過了大定,還會分撥些田莊商鋪,估計也不會超出六娘的先例,可眼下王府的聘禮這般豐厚,你就帶着這些出嫁,將來豈不被人小瞧?景丫頭出嫁的時候可是十里紅妝,聽說光壓箱錢就有幾萬,首抬一柄赤金鑲玉的如意是太后賞賜,晃huā了多少人的眼睛,更別說那些產業,咱們也不知道有多少,你的嫁妝這般簡薄,別說今後在景丫頭跟前抬不起頭,被公婆小看,就算外人看在眼裡,也少不得詬病,你將來還怎麼出門應酬,這聘嫁禮單可得隨附婚書送去官衙與宗人府備案,哪有不透風的牆……”

黃江月輕輕一笑:“阿娘急什麼急,咱們這會兒沒有分家,我還得從候府出嫁,人家議論起來可不會把三房單挑出來詬病,只你這會子心急火燎去知會了大伯母,她也會拿成例說理,讓咱們自己貼補,咱們可有這麼多資財?等王府聘禮抬了進門兒,官媒自然要與候府商議陪嫁的事兒,當著外人的面兒,大伯母就算不甘,祖母可會眼看候府聲譽受損?只要祖母說了話,大伯也不敢違逆,那些傢俱實物是一早準備好的,時間倉促也沒法子添置,重要的是壓箱錢與田產商鋪,這些也不需大廢周章購置,都是現成。”

見母親仍有猶豫,黃江月嘆了一聲:“六姐姐也不知為了什麼,一早對咱們生了疑,原本還不要緊,可我看着這些日子,連大伯都對爹爹都冷淡起來,爹爹與秦右丞交近,為了升職的事兒找大伯要銀子周轉,大伯反而把爹爹斥責了一通,擺明不想理會,百千兩都捨不得拿,更何況十萬妝奩?因着衛國公,大伯與楚王的關係本就親近,若去王府說了什麼話,反而會讓事情生變,聘禮聘金沒有過門,這事就不算塵埃落定,等正式下定,候府難道還能不接禮單,讓人把聘金抬回去不成?”

三太太這才作罷,可未免懸心吊膽,恨不能一覺睡去睜眼就到下定那日。

哪知轉眼被旖景背後拆台,虞棟夫婦如意算盤落空,不得不自備聘禮,那兩口正覺沮喪,壓根就沒想到發生聘禮忽減這等聞所未聞的事要知會黃三爺,等十一月初五過大定,官媒正式接了禮單,眼看與上回小謝氏交予那份有天壤之別,還以為是將軍府按望族俗禮“示誠”等循例清點的時候才發現聘禮聘金竟完全照單準備,頓時目瞪口呆。

也可憐這位官媒,牽了不下百根紅線,從未遇到這種荒謬絕倫的事。

一般名門聯姻,除了聘請官媒,多數還得請託位身份貴重的親朋居中協調,小謝氏當初為了體面,搬動了禮部尚書的夫人為媒,這位文氏,正是皇后胞妹的小姑子,出身名門,嫁的也是世家,行事端方重禮,聽官媒說將軍府——虞棟是宗室,雖眼下住在王府,可將聯姻上報宗人府時仍是按將軍府備案,與楚王府並無關聯——文氏一聽將軍府竟然出爾反爾,也呆怔有如石雕,雖說大定前議聘的禮單做不得准,從前也有議聘稍簡實聘豐厚的先例,只議聘豐厚實聘簡薄卻聞所未聞,更何況對方還是宗室!

文氏本還以為虞、黃二府聯姻頗為順遂,她這杯媒人酒喝得輕鬆,哪曾想出了這等意外!

連忙找小謝氏一問仔細。

小謝氏是有苦說不出,總不能對外人稱楚王不願代弟下聘,她被逼無奈才出爾反爾吧,只好一沉臉,端起宗室的架子:“夫人這是什麼話,議聘議聘,之所以有個議字就是指並未確定,再說咱們備的禮金也不算失了宗室顏面,七娘又非公候嫡女,不過就是個七品官宦女兒,候府六娘出嫁,聘金也就是一萬,我也是考慮着這一層,總不能讓七娘越過建寧候嫡女。”

文氏滿腹牢騷,強忍着不滿才沒發泄出來。

即使是考慮這個因素,也該請早,沒聽說議聘時承諾重禮,臨抬聘金落定只出三分之一的,連她這個媒人都覺得沒臉,心下至此把小謝氏鄙夷十分,未免擔心等去了候府看人冷臉。

換身處地,若自己府上嫁女兒,遇見這種稀罕事兒,真是奇恥大辱,非得作罷了這門姻緣不可。

好在建寧候府太夫人與候夫人並沒挑理,三太太臉色雖不好看,但也沒有發作,文氏這才鬆了口氣。

文氏哪知候府三房為了“逼詐”長房豐厚備嫁也是有心隱瞞,並沒把將軍府風光大聘的事預先知會家人,候夫人得了建寧候的囑咐,對這事不聞不問,雖說她心裡也覺得蹊蹺——雖說是三房嫁女,可到底也與候府有關,怎麼能不聞不問?轉念一想,也只以為建寧候不滿三爺一慣行事,才不欲多管,候夫人一慣服從夫命,遂也真的袖手旁觀了。

太夫人因着早將中饋交給了候夫人,自從五娘出了事後,病了一場,身子大不如前,又因江氏那樁醜事再受打擊,卧床了一些時日,早沒精力理會這些閑事,只聽說已經議聘,又見三太太一副喜悅的模樣,曉得順利就鬆了口氣,並沒有追問。

過定這日,太夫人與候夫人只看禮單,見各色茶禮齊備,聘金也還算豐厚,當然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