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迅猛睜開眼,拉住操縱桿,深陷在椅背里,調整方向。
飛行器堪堪擦過地面,在地面滑出一道軌跡,強行減速最終撞在一顆粗壯的樹上,停了下來。
後排三人減震效果不佳,被地上的石塊磕得起起伏伏,出陣陣慘叫,屁股生疼。
最後慣性一個前沖,頭狠狠砸到坐椅上,幾欲眩暈。
巴里解開安全帶打開機艙門,示意眾人快點出來,身後的蟲群已經快追來了。
兩邊的林宇和蘭德爾艱難滾出了飛行器,四肢發軟,頭重腳輕。看了好一會兒也沒辨認出方向。
“跑!”夏拉爾指着一個方向喊道,“往那邊跑!”
他們降落的地方,是一處山林。
鬱鬱蔥蔥,萬木爭榮。
沒有什麼成型的山路,倒是有不少凹凸的石頭,並不平坦,很不很走。
遠望是被白霧籠住的高山,近看是擋住光線的蒼天大樹。
巴里撲過去:“聯盟的物資!”
林宇和秦晴一人拖住他一條手,帶着他先行逃跑。
幾人走出二十幾米的距離,飛蟲翅膀震動的巨大聲響開始傳來。
他們回頭,就見一團黑色的陰影直接撲上了飛行器,里三層外三層的圍攏在一起。
那架勢將眾人嚇了一跳,腳步一個趔趄,越加快的往前走。
“你不是說殺出一條血路嗎?”巴里看着飛行器,心痛道:“你沒說是心血的血啊!”
林宇喊道:“人家都沒擋我們的路,幹嘛去找它們的麻煩?傻嗎?”
他們應該慶幸,那麼大數量的蟲子,都被龍吟吸引。同時也在驚駭,所謂的龍吟,究竟是什麼東西。
順着山林,跑出老遠。夏拉爾堅持不下去了,膝蓋一彎撲到地上。
眾人回頭查看,未見蟲子追來。於是決定在原地休息先等待一會兒,過後再回去探探情況。
他們身邊沒有水,這邊也沒看見什麼河流,渴的非常難受。
眼見天色將黑,再拖下去不是辦法。巴里的光腦留在飛行器上,沒有那個,他們聯絡不到組織,必須得找回來。
難受也得忍着,還是原路返回。
這林子里的路錯綜複雜,他們險些找不到方向。辨認腳印的功力也沒有,畢竟天晴,泥地硬,他們還沒有那麼大的力量,可以留下清晰的足印。
抓瞎般逃了只有半個小時,找回去用了三個多小時。
巴里一瘸一拐的走着,沒想到自己一個飛行兵還要經受這樣的考驗,覺得半條命快廢了。又看夏拉爾這樣的小姑娘都還堅持着,暗自咬牙繼續。
回去走到半路,天色黑了。
風穿過密林,呼嘯出聲。根本分辨不出其中是否夾雜着危險。
他們用光腦打着燈,一路照耀前進。
夏拉爾掃了一片陰影,喊道:“是不是那個?”
蟲群已經散了,他們走近一看,那些那個黑影的確是他們的飛行器。
飛行器已經千瘡百孔,幾乎被蟲子啃了個對穿,看不出原來的形態。
巴里哭嚎道:“這是聯盟財產啊!這是聯盟寶貴的財產,裡面還有物資!”
林宇一把拉住他,安慰說:“不,你才是聯盟最寶貴的財產!”
“果然。”蘭德爾摸着外殼深沉道,“這是一個逃不掉的詛咒。”
凡是他的座駕,都活不過十二小時。
心底不禁流過一條淚河。
林宇一手抬在眼睛上,四處看了一圈,說道:“先別管你的破飛行器了,想想今晚上該怎麼辦。”
巴里激動說:“什麼叫破飛行器?就算是殘骸,那也是聯盟的財產!”
林宇:“一個被聯盟洗腦的人,仔細看看,你這玩意兒還不叫破?”
這夠破了,一塊完整的皮都扒不下來。
夏拉爾作為過來人寬慰道:“不要再搞這些形式主義,重要的還是生存!”
巴里埋在殘骸里翻找,拚命往裡擠,試圖看看還有什麼殘留,發現結果特別慘烈。
幾乎所有的龍吟都被破壞,僅剩的幾把武器,就在林宇等人身上帶着。
巴里鑽出后座,重新開始搜索前座。說道:“今天那些蟲子肯定不尋常!我開了那麼多年的飛行器,就沒見過這麼大批量有組織的蟲類行動。”
四人有點不敢說話,他們的吸蟲體質似乎有點獨特。
林宇咳了一聲:“漲漲見識也是好了,不然你只能做一個普通的飛行兵。”
巴里抬起頭來,神色凝重道:“我的光腦不見了。”
“被弄壞了?”林宇失望道,“在所難免,別難過,畢竟當時那情況,太兇猛了。”
“不是,蟲子對光腦應該沒有興趣。我光腦硬度很高,最多就是砸碎,但是絕對敲不碎。”巴里從地上撿起一個斷裂的金屬夾子,“我卡在這裡減震的,但是它現在不!見!了!”
五個腦袋一起湊了過去,對着空蕩蕩的夾子陷入沉思。
林宇:“你確定,那麼多蟲子,它還能倖存?”
“不要懷疑聯盟的水平,光腦表面特殊硬化處理,高級蟲子也撞不壞。”巴里說,“看這上面的土,再看這裡的坑!”
巴里把夾子往地上的坑裡一對,現正好可以對上。
“看!應該原本被蟲子壓到地里去了,有人又把它摳出來了,摳出來以後拿走了我的光腦!”巴里激動喊道,“怎麼可能是蟲子!這特么究極進化了嗎?還有這種騷操作!”
蘭德爾說:“說明這裡有人,而且住得肯定離這裡不遠。”
天黑前要挖出光腦,帶回到自己的住所。而他們走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晚了。
幾人看着夜色深處,微微皺眉。
這樣的深山老林,會住着什麼人?照常理來講,樹林和水邊,都是最不適合的選址才對。眾人舉着光腦,用打光照亮遠處,沉默不語。
夏拉爾瑟瑟抖:“我寧願相信有一隻騷操作的蟲子,我也不願意相信這裡竟然會有人!”
這裡出現人,會是什麼人?行蹤詭異,目的不純。來路不明,都不知道是人是鬼。
蘭德爾安慰說:“不用害怕,我們現在有武器了。”
巴里繼續弱弱道:“那是聯盟的財產。”
林宇拍肩:“你再這樣,我只能把你的英魂獻祭給聯盟了。”
巴里蹲下身,繼續去飛行器的殘骸中尋找有用的東西。
夏拉爾問:“現在怎麼辦啊?”
這片森林的好處是茂盛,他們在樹底下開着燈,在上空應該也不明顯。
或許是之前一大波蟲剛剛來過,現在倒是非常安靜。但在野外露宿,尤其是山林間,實在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他們今晚似乎逃不掉危險這件事情。
秦晴提議道:“既然你們覺得有人就住在這旁邊,要不我們先找找?”
林宇說:“你認得清方向嗎?你想怎麼找?去哪兒找?這裡一片林子,迷路的可能性更大。”
蘭德爾一臉黑線:“別鬧了,我們根本沒有路。”
從一開始,就在抓瞎。
林宇:“退一步說,在一個陌生環境里,不能直覺認為其他生物是友善的。”
秦晴:“所以?”
林宇用腳踩了踩:“原地紮營吧。”
遇到選擇性難題的時候,爭論遠比沉默有用的多。因為不停的沉默會使人陷入自我懷疑,然後逐漸步入絕望。
而一個團隊最重要的,在於領導。只有團隊里出現某個人,能夠讓所有人的行動圍繞着他展開,能夠引領着人繼續思考永不停歇,整個團隊才是穩定而安全的。也只有這樣,才能稱之為一個團隊,否則,只是一盤散沙而已。
巴里開飛行器的時候就覺得,這就是一個團隊,而團隊的領導就是林宇。
在每一個迷惘的時刻,他都能幹脆而堅定的給出指示。
這個指示不一定是對的,但是下這個指示的人,已經有了承擔失敗的勇氣。
他不一定最勇敢,但是他一定最堅強。
這一點,巴里不得不佩服她。
——閃光的,聯盟的財富。
巴里咳了一聲,舉手道:“身為小分隊裡面,唯一正常的一位……”
林宇打斷道:“唯二。”
夏拉爾不甘示弱:“唯三。”
蘭德爾:“唯四。”
“唯……”秦晴扯着嗓子道,“威……武……!”
眾人:“……”
林宇無語道:“挺無聊的。”
巴里:“……我是說,我贊同你的提議。”
附和領導,那就是副隊長的職責。
一個團隊裡面,就是有各種各有的職責,需要各種形式的犧牲。
巴里滿意點頭。
“是嗎?”林宇無所謂道,“沒人敢反駁我的提議,因為我是爸爸。”
巴里:“……”
夏拉爾深沉給他介紹小隊狀況:“你會習慣的。在這裡,智商會上下起伏,但只有人員地位永遠固定。林宇,他是爺爺。”
巴里似乎聽見了自己內心破碎的聲音。
原地紮營,也不能就這樣躺下。
他們五個人,就剩下四台光腦。以防沒電,關了兩台。一頭一尾的擺放,確保隨時能夠照到情況。
然後大家猜拳決定林宇和秦晴守前夜,另外三人守後半夜。
飛行器已經基本報廢,巴里搜尋了許久,沒搜到什麼有用的。
林宇去找一些柴火,幾人在殘骸旁邊清出一塊地生火,點了火堆。
五人圍坐一團,汲取那點微弱的溫度。
橙色的火焰,在夜風下不斷抖動,帶着旁邊的樹影,急急掠動,看着陰森至極。
這火沒給他們帶來安全感,反而顯得有點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