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它們……都已經死了嗎？”

一個容顏俊秀的年輕男子走近了兩步，喃喃開口道。

他仰着頭好奇的打量着那體型龐大的雪獅，隨後小心的伸出手摸了摸它，只是觸手的卻是一片堅硬的冰層。

男人怔了一下，隨後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他果然是想多了，怎麼會有種這些靈獸其實還活着的錯覺。

同伴在前面叫了他一聲，男人頓時跟了上去，不再注意這邊了。

然，在眾人都走遠了之後，那被封在冰層之後的雪獅，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雙銅鈴大的深褐色眼眸，居然眨了一下，隨後再沒什麼動靜了。

卿夜離一行人走在最後面，他們中間的好幾個人都不是人類，因此感知力要比其他人要強的多。

尤其是卿夜離，他在踏入這個地方的時候，神經就沒有放鬆過，而在剛剛那一瞬間，他似乎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氣息，讓他有些不安。

他緩緩的蹙起了眉，低聲說道，“都小心點。”

連第一關進的都如此艱難，更何況眼下他們已經在無念之巔的地盤上了，便要更加的小心警惕，不能有絲毫的放鬆。

“你能找到來時候的路嗎？”

懷中抱着毛茸茸的小獸，樓君堯低下頭去看它，輕聲問道。

照理說，靈獸的某些方面的能力，的確要比人類更甚一籌，例如它們有的擁有精準到令人髮指的方向感，或者根據某種氣息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然，到了肉肉這裡，它卻只是一臉無辜的搖了搖頭，“我只記得，娘親待的那個地方，外面是一片很高的叢林，而且那裡地勢很低，因此十分隱蔽，一般人發現不了。”

“叢林？”卿北在一旁聽到了這話，直接擰起了眉頭，隨後有些疑惑的說道，“你是不是記錯了？這裡入眼都是一片冰川，溫度極為寒冷，連其他的顏色都看不到，怎麼會有植物能夠在這種嚴寒的狀況下生長……”

“我記得很清楚，那外面就是叢林，是一種渾身雪白，葉子和樹榦都是白色的樹，幾乎和這裡的景色融為了一體。”

肉肉認真的回想着，隨後突然記起了什麼似的，它小爪子一伸，攤開粉粉的小肉墊，頓時一個白色的物體出現在眼前。

樓君堯眸光斂了斂，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捏住了那東西的一角，拿了起來。

幾人視線不禁都紛紛看過去，卻見那是一片形狀尖細的葉子，頂端有着鋒利的鋸齒，而那片葉子拿在手中的質感，就像是一層薄薄的冰一樣。

樓君堯指尖微微收緊的捻了捻，手上居然還摩挲出來一些水，真就像是冰一樣，遇到熱會融化，只是那奇怪的葉子只是微微出了一些水，卻沒有絲毫要融化的跡象。

“有什麼發現嗎？”樓君堯將葉子遞給了小怪物，開口問道。

“很熟悉，我一定見過。”小怪物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隨後緩緩說道，只是神色有些無奈，“但，我一時想不起來。”

樓君堯微微頷首，“沒事，總會找到那個地方的，你慢慢想。”

他們走的最遠，和身後的那些人，早已拉出了一段遠遠的距離，因此也暫時的遠離了危險。

只是此刻，身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暗暗的蠢蠢欲動起來。

“小東西，你這兩日倒是安分了許多。”

男人帶着笑意的聲音緩緩的響了起來，池水中，正在閉目養神的卿羽，聞言睜開了眼睛，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可真閑，每日都要來看看我。”

“那是自然，你可是我親自帶回來的小寵物，我當然要對你倍加關心了。”蓮司神情溫柔無比，絲毫不介意少女的冷漠。

“那可真是勞您費心了。”卿羽扯了扯唇角，語氣帶着幾分諷刺，腦袋轉向了一邊，似乎是不想看到他。

“那倒不必。”蓮司向前走近了兩步，開口說道，“我今日來是想給你看一個東西。”

話落，他修長的手指在空氣中微微的拂動了一下，頓時，偌大的水晶光幕便出現在卿羽的面前。

“啊啊啊——”

“它們全都是活的，全都是活的！！”

“快跑啊……！”

卿羽原本是轉過頭去，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只是她卻突然被這聲音吸引了注意力，頓時神情一怔，緩緩的轉頭看了過來。

只見半空中的光幕上，一片混亂的場景。

無數破冰而出的獸類，雙眸充斥了血腥的戾氣，瘋狂的朝突然出現的人群撲過去。

而她當年遇到過的那一次大型的獸潮暴動，和眼前的這一幕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靈獸一起出動，像是被人惡意驅使一樣。

然而這卻不是最吸引她注意力的。

因為她在那那人群之中，看到了好幾個熟悉的面孔，卿北居然也在裡面。

一時間，卿羽似乎沒辦法再保持冷靜下去，她面色陰沉無比的看着眼前之人，一字一頓道，“你想做什麼？”

“我可是什麼也沒做啊！”蓮司挑了挑眉，神情略顯無辜。

“這些靈獸被封閉在無念之巔的冰原里，已經上千年了，誰能想到它們的生命力竟如此頑強，這麼多年過去了居然還活着。”

他看着少女那似乎有些咬牙切齒的樣子，輕笑了一聲道，“那些靈獸被限制了它們最喜愛的自由，積攢了千年的怒火和怨氣，哎~也只能怪這些人倒霉了。”

卿羽攥緊了拳頭，眸光緊緊的盯着光幕上的一個個人，被靈獸追趕着，撕咬着，恐懼讓他們忘記自己本身是一個修鍊者，有的連靈力都忘了使用，就直接被狂暴的靈獸虐殺了。

“怎麼樣？看着這些人慌不擇路尖叫逃跑的恐懼模樣，是不是很有趣？正好也能考驗考驗他們，只有到了真正危險的生死一刻，才能看出來一個人真正的實力。”

卿羽看着光幕上的場景一言不發，唇瓣緊緊的抿着，有些微微的發白。

蓮司大概是發現了她的異樣，開口問道，“怎麼，這上面有你熟識的人？”

沉默了半晌，卿羽終於從那上面移開了視線，隨後眸光淡淡的看着他，“你來就是為了給我看這個嗎？現在我已經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蓮司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訝異她這冷靜的表現，“你一點都不怕？”

“怕什麼。”

“一旦無念之巔現世，這些人中最後存活下來的那些人被確認，你到時候，就會被實施煉製最強武器的計劃，變成一個沒有思想，任人擺布的傀儡。”蓮司看着她的眸光似乎有些複雜。

“不會有那一天出現，也不會有這種事發生。”卿羽微微斂着眸，緩緩的輕聲說道。

她的語氣，彷彿莫名的篤定。

蓮司不禁搖了搖頭，“真不知你是哪來的自信，難道還看不清自己如今所處的形勢？”

“你知道嗎，我從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真是一個矛盾至極的人。”卿羽忽而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什麼意思？”

卿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又說道，“你其實不想我變成那樣的吧！”

她又看了一眼光幕上，那依舊令人膽戰心驚，不忍直視的慘狀，“你也不想他們死。”

蓮司那總是帶着幾分溫潤笑意的面容，似乎有一瞬間的凝滯，隨後他勾了勾唇，“你在說什麼胡話？看來是我這些日子對你太好，所以……你將我當成了一個大好人？？”

說到這，他輕嗤了一聲，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似的，“若是你覺得多和我說說好話，賣賣乖，我就會對你網開一面，甚至替你求情，那你就想得太多了，雖然我確實是個憐香惜玉的人，你這小丫頭模樣也生得很好，但是可惜了，誰讓你是焱元素的特殊存在呢！”

“你不想承認也沒關係，畢竟誰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卿羽緩緩地抬起了手，伸出去擋住了男人的半張臉，只堪堪露出了他的一雙眼睛。

只是奇怪的一幕發生了，蓮司明明在人前看來，總是一副笑意晏晏的模樣，他的笑容給人看了也十分溫柔舒服。

可是在擋住他的臉頰之後，只留下露出來的眸子。

那是一雙極好看的眼睛，狹長，卻不帶絲毫妖嬈邪獰，反而乾淨澄澈的彷彿不諳世事。

然，這雙眼睛裡面，卻充斥的濃濃的化不開的悲傷，和他的笑容格格不入，甚至無比的突兀。

但，他的面上，明明還是笑着的。

“你的眼睛裡，為什麼帶着這樣對世人悲憫的眼神？”

明明是做盡壞事的惡人，卻還有如此矛盾的一面，他在悲傷什麼？

因為那些死去的生命，還是因為一切都不是本願？？

蓮司唇角的弧度越發深刻了，他聲音極輕的看着她緩緩說道，“你是，在窺探我的內心嗎？”

沒等到卿羽回答，他便又自顧說道，“悲憫世人？呵，我又不是普度眾生的聖人。”

“我只是，在悲憫我自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