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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壯漢先沒說話,可辛夷總覺得心裡毛毛的。這一身喪服,顯然正是家裡出了喪事。

她腦子先轉了轉,回想先前那家的狀況,記得那漢子曾要她算算家中的老爺子還有多少陽壽——難不成,這次去世的是那位老爺子?

可……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正在這時,那漢子已經走到跟前來,一雙眼睛死死瞪着她,一把提起她的衣襟便已然將她從椅子上提了起來,隨後張口大罵:“好你個只知道騙錢的神棍!當時口口聲聲與我說算的那是吉宅!什麼狗屁吉宅!分明就是塊凶地!”

辛夷愣了愣,“您……您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凶地?”她想起來了,當時那塊地根本就不是她算的。她也本就不會算什麼風水,只是這漢子將銀錢塞到她手裡,這才隨口胡謅了幾句好話,說這地是建屋能是吉宅。當時真是沒有多想過,竟然這宅子的風水還當真有說道。

“怎麼不是凶地!”那壯漢不痛快的提着辛夷的衣領,“你說!我這家宅剛剛建好,我妹妹就被夫家休棄回家!我家老爺子本來身體硬硬朗朗的!也住進房子里不出幾天就突然暴斃!你說!!你說這是不是凶地!你說!”

“您話可不能這麼說,當時我為您家算宅基的時候,順便去看了一眼老爺子,那時候他已經久病在榻,您當時可是口口聲聲的問我說老爺子還能活多久的,若是老大人身體還硬朗,您怎能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閉嘴!”他手中發狠,一把將辛夷丟在地上。這一下摔得結實,小腿擦在竹凳的邊角上,疼得很。“我只問!當時說是那地吉宅寶地!是不是你說的!是不是!”

“我……”

她此時只覺百口莫辯,可還沒等她將事情解釋出來,那漢子卻又回頭指着身後帶來的一眾人等,對着湊來圍觀的百姓說道:“大家可都看好了,這些都是我的街坊四鄰!當時這先生說我那新家是吉宅,他們也都是聽見了的!”說到這裡,那些街坊們也都開口應和些‘是啊’‘就是他就是他’的句子。“可如今我家中遭了這麼大的變故!還不都是這先生一口胡言的後果!?我妹妹先前可是田員外家的,怎麼好端端的在我宅子落成一日就被趕回娘家來!?我父親也是,剛剛住了不到十日,就突然一命歸西了!我昨日又找了個道士好好算算……我呸!什麼吉宅!那兒先前是個祠堂,祭奉死人的!”

她此時只覺得脊背發涼,並非是說到那地是祠堂,如果真有鬼神之說,恐是真是活人入鬼地,給鬼絆住而不順的。真正讓她害怕的是……她在話中聽到了一個名字——田員外。

辛夷掙扎着抬起頭,看向那個妖嬈的美人,而在那女子眼裡,她分明看到了滿滿的——恨意。

為什麼。

怎麼會這麼巧?難道說她是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為田員外出謀劃策的?……又是誰走漏的風聲?沐方錦么?不……不對,沐方錦已經走了十來日了,如果是他說的,那少婦應該早就找上門來了才對,根本用不着等到現在。

也罷,不想了,知道那麼多、就算挖到告密的人又有什麼意義,這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那少婦心計夠深,憋着一口氣想要料理將她害的那麼慘的人,總歸有辦法查到辛夷這兒來。更何況如今……還有先前給人看宅子的事。

這終究不是自己如今的慍氣太差……而是自己先前的運氣太好——現在風水輪流轉,好事,也不能總落到她辛夷一個人的頭上。

“你這個光會騙人的神棍!”那漢子抬腳就要踩她,可被辛夷靈巧的躲了開,見一下沒有踩到,乾脆將目光移向竹桌。“叫你再去騙人!今日我就砸了你的攤子!”說著,伸手就要掀了那竹桌去。

“別!”她顧也不顧,一下撲上去,管不了其他,只將簽筒和解簽書死死的摟在了懷裡,可這時那竹桌已經翻了起來,撞着她塞着東西的胸口差點咯得她背過氣去。最終她的身體隨着竹桌重重的落在地上,竹籤在簽筒里‘刷啦刷啦’的響着,差點就灑落一地。辛夷忙用手攥住那一把竹籤塞進胸口,自己則將身子蜷縮成一團,止不住的乾咳。

“哥!跟這種人還費什麼話。”身邊站得那少婦冷冷的說:“這東西都寶貝着聲怕弄壞了,顯然是想再拿去招搖撞騙!哼,我看他呀,這是狗改不了吃屎,沒救了!”

辛夷見狀,忙掙扎着起身:“咳……咳,你們說我……說我是騙錢的,那好……我把先前收你的銀子都還給你!這樣行不行?”

“光還了銀子有什麼用?那就能完了?”那少婦依舊不依不饒,“你還了銀子,那宅子就能變成吉宅?我就能回到田家裡去?還是父親能活過來??現在說還了銀子能有什麼用!”

“那您說……您說要怎樣。”辛夷盯着那少婦,“這宅子本就不是我選的,我就算說是凶宅,難道還能將那宅地棄之不用嗎!”

“閉嘴!”一旁的壯漢猛的踢了一腳,正踹在她背上,她似乎聽見了骨骼之間摩擦出的尖叫。疼得她只得將腰挺了挺,‘唔’的發出一聲悶哼。“少來這兒挑起我們的毛病!我告訴你!這事你若不給我們個說法,咱們沒完!”

“就是。”少婦居高臨下的睥睨道:“先生不是坑錢坑的多了么,那拿一百兩銀子作為補償也總該拿得出吧!”

一……一百兩!?

她難以置信的看着兄妹二人,而此時她也瞬間明白了這二人來此找茬的真正目的——不過就是想獅子大開口,只為訛她銀子來!

先不說她能不能拿得起這一百兩,可憑什麼要她這麼多啊!東拼西湊出一百兩銀子給了他們,那讓自己一家五口怎麼生活?

“拿不出?我還不信你拿不出!我告訴你,這事兒要是弄到官府那兒,可不是一百兩銀子就能結的!”少婦說著,狠狠的踩了她肩膀幾腳,“到了那兒,少說你就得挨二十個板子!”她說著,又用鞋尖捅了捅她,“說話呀!到底拿不拿得出一百兩銀子!問你話呢!”

“這還用說呀,看他肯定拿得出”“那是,在這擺攤,我都看見好幾回了,一個銀錠子一個銀錠子的收哩”“看他一副窮酸氣,估計也是守財奴,不給點顏色怕是不肯乖乖拿錢”“就是,這種人就該好好收拾一通才能老實”

周圍人的對話吵吵嚷嚷,吵得她頭又開始痛起來了,她將簽書和簽筒抱在懷中,身體也蜷縮成一團。可這時那壯漢一腳踢在她側腰上,險些將她踢飛出去。被踢中的位置疼的要命,連冷汗都刷的一下冒了出來。

“不是現在拿不出一百兩銀子么!那就打!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啥時候你給我把一百兩銀子給我交齊了,啥時候就放了你!”

她蜷縮起身子,反抗無力,逃跑又無門,只能默默承受着來人的踢打。辛夷的身子本就纖弱,這踢來打去的,更是讓她像只皮球一樣滿地的滾成一團。

“做什麼呢做什麼呢!!”停止這場毆打的,是官府巡捕的聲音。辛夷頭昏,身上也酸軟無力,渾身上下都是疼的,若要說尋個最疼的地方竟也找不出來。

“巡捕來了,今日我們就放了你,若是不儘快給錢!你給我等着!”那壯漢兇悍的指了指她,揚長而去。

但警察到來對於她而言也是無濟於事。那些人只是生硬的將她拖了起來,確認了她還沒死,簡單詢問兩句就再沒見蹤影。不問前因,也沒有後果,就這樣將她丟在了大街上。

一個人。

辛夷掙扎着想要起身,可腿已經被踩得疼痛不已近乎要失去了知覺,身上只有冷汗黏黏的粘在身上,在炎炎烈日的炙烤下燙的灼人。

最終還是一旁賣土豆的老婆婆趕了上來,將她扶着坐到了椅子上。“小夥子,你沒事吧?小夥子?”

“嗯……”她看看面前年過半百的婆婆,點了點頭,“我……沒事。”

“沒被打壞哪兒吧?用不用我給你帶個大夫過來?”

辛夷搖了搖頭,“估計都是皮肉疼,淤青兩天也就好了。”

那婆婆‘唉’的嘆了口氣,“小夥子,你到底是怎麼招惹上那群人的?剛剛我聽了半天,是說因為你給算錯了,將凶宅算成了吉宅?”

“算是吧,算我倒霉。”辛夷嘆氣道。

“但也不是婆婆說你,老施家那家人你也敢惹?”她責備道:“這家的兄妹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甭看他妹妹還嫁給田員外……怎麼著!休回來了?也是活該!”

“婆婆……婆婆怎麼這麼說?”

“那姑娘啊,沒出嫁的時候就刁得很,你沒看剛剛那副跋扈樣子!我估摸着那施老頭子這也根本就不是宅子克的!倒是他閨女兒子給欺負死的!”婆婆憤憤不平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