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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一隊人馬並着頂小轎快速來到台前,只見那姓王的雙眼泛光,激動地衝到隊前一個官員模樣的男子面前,叫了聲:“舅舅……”卻不想來人看都不看他,一面用袖子擦着頭上的汗一面來到我與保元面前。

他望了望保元有些不知所措,轉身向我拱手道:“徐小姐,我是這青城縣令,我與家兄有同窗之誼,令尊更……”前言不對後語不知道要說個什麼,就在這時凌軒從隊伍後面走了出來,對保元拱手道:“公子,徐大人差我請了青城縣令來處理今天的事兒。”保元點了點頭,不再看眾人,伸手來扶我。

“舅舅,他們……”

“啪”那青城縣令回身就給了姓王的一耳光,壓着嗓子罵道:“小兔崽子,你瞎了狗眼,居然敢得罪徐大人家的千金,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那姓王的被打懵了,捂着臉不安地看着我。

“凌軒,你過來看看蕊兒,她剛才不太舒服。”保元旁若無人,喚了凌軒過來看我。凌軒診視片刻後道:“公子,小姐只是站久了腿抽筋,您還是快些陪着她回家去吧。”說著,示意衙役把小橋抬了過來。

我正欲上轎,卻見春燕扶着季嬸,跟在季叔後面匆匆而來。季叔、季嬸跑到人前“撲通”就跪下了,哀求道:“各位官爺,我家閨女不懂事,你們就放過她吧。”說著季嬸也已哭倒在地。

我正欲出手去扶二老,卻見那名喚知秋的婦人,走上前去扶起季家老兩口,笑道:“二位可就是茗兒的叔父和嬸嬸?我家小姐這幾月來多蒙照顧,萬分感謝。”

“小姐?”季叔、季嬸望着我不明究理。

“蕊兒小姐是翰林院大學士徐匡璋,徐大人家的三小姐。”知秋道。

“啊”季叔、季嬸聞言嚇呆了。

“都是茗兒這丫頭不省事”知秋說著剜了茗兒一眼,佯怒道:“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小姐使性子,你就跟着起鬨,還助着小姐離家出走。”說著推了推早已聽呆了的茗兒又道:“還不快扶小姐上轎。”茗兒訥訥的把我扶上轎,眼神複雜的看着我,我順勢握了握她的手,比了個要她忍耐的手勢。

轎簾放下的當口我聽到保元對着季叔、季嬸說,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轎子穩穩的向前行進,透過轎窗的薄布能看到白衣忽隱忽現,他騎馬就走在我的身邊,心彷彿放到了三伏天的太陽底下烘着,手心裡粘粘的,背心卻是冷一陣熱一陣,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就這樣僵直的坐在轎子里,細聽卻彷彿身後還尾隨着不少人,也不知道這是要往哪裡去。

半晌,轎子停了,知秋打簾扶我下來,眼前是家位於鬧市的客棧,“茗兒呢?”我沒有看到茗兒,心裡隱隱不安。

“茗兒姑娘由謝大人陪着去季家取姑娘隨身之物,順便料理些事情。”這叫知秋的女子語氣恭敬,垂着眼瞼。

我用餘光看了下身後,只見那青城縣令領着衙役正點頭哈腰的與王昭遠等人說著什麼,保元一臉溫和笑容,並不說話。忽然他的目光看向我這邊,我忙低下頭,隨知秋進了客棧。客棧的老闆娘見我等,忙恭恭敬敬將我們帶到二樓一間精緻的客房內,房裡早已備下沐浴用具並着些衣飾之物。

“這是……”我心中疑慮到此時再也按捺不住,先前只因情勢所迫不便發問,眼下只有我與那叫知秋的婦人,定是要問個清楚。

“請姑娘沐浴更衣。”知秋伸手試了試水溫,轉身走過來準備幫我解衣裳。

我一驚本能的向後退,故做鎮定道:“不敢,我自己來。”

“姑娘不要覺得不自在,要不將來入了宮……”知秋眼神安靜,並沒有因為我的拒絕而停下動作,彷彿是在做件天經地義的事,而她亦像是我多年貼身的侍從。

眼下情勢,看來不挑明是不行了。“你是保元……喔,不,皇上從宮裡帶出來的嗎?那為何會來到青城茶山?還有說我是徐府千金又是怎麼一回事?”我按住了她幫我寬衣解帶的手,問道。

“姑娘還不明白嗎?皇上看中的人是不可能輕易放棄的。”她並不看我,回身把桌上備好的花瓣放到水中,輕快地笑道:“水溫正好,姑娘一邊沐浴一邊問奴婢吧。”

拗不過她,我只得順從的坐到木桶里,水溫柔的擁着我,讓我不安的心也漸漸冷靜下來。

“我看姑娘是個明白人,奴婢也就不繞彎子了。我是皇上身邊的宮人名叫葉知秋,此次隨陛下來此正是為了姑娘。”知秋把水輕輕撩撥到我的身上,面容和靜:“待姑娘沐浴更衣,便要去往徐匡璋大人位於青城山的別院,姑娘以後的身份就是徐大人家的三小姐,待宮內一切事宜安排妥當皇上便會迎姑娘入宮為妃。”

“我不願入宮。”事已至此,我雖感念保元為我安排周詳,可只要想到與他在一起後將面臨的種種困境和不可預知的痛苦,我的心便害怕起來。

“天命難違,時至今日難道姑娘還不明白嗎?”知秋含笑看着我,彷彿見到了什麼怪物一般。只聽她又道:“且不說這入不入宮不由姑娘說了算,就算皇上肯依姑娘,那姑娘又放得下對皇上的一片情嗎?”

“我……”被人言及痛處,我無言以對。

“奴婢斗膽,敢問姑娘,為何不願入宮伴駕?”她卻並未等我回答,而是自顧自又道:“若奴婢猜得不錯,姑娘定是擔心太后還有後宮中其它妃嬪娘娘?或是害怕君恩無常?更有可能擔心孤身入宮任人擺布?”

“葉大娘你久居深宮,其中困境比我這個外人要清楚許多。你說的都對,無論哪一種情況對蕊兒來說都是致命的威脅,所以我是不願亦是不敢。”見她如此坦誠我也沒有什麼好顧慮的,把心底的話都對她說了。

“姑娘,容奴婢說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她走到我身旁,直視着我的眼睛道:“女人一輩子總要為著自己的心勇敢的活一次不是嗎?”

為自己的心活一次!我抬眼看着這個面容清秀眼神堅定的女人,她……

“姑娘,你在歌會上的表現奴婢看得清清楚楚,你心裡有皇上,而且愛得很深。”知秋的注視,讓我覺得自己在她面前變成了個水晶心肝的玻璃人。

“我在皇上身邊服侍多年,他待姑娘的心意如何,別人不知道我卻看得清楚,別的不說,今日皇上因為姑娘一個眼神竟不顧天子威儀,自低身份與那姓王的刁民一般見識,姑娘冰雪聰明難道還要奴婢多說些什麼嗎?”知秋說著,收回目光,回身幫我擦背,道:“誠然後宮之中危機重重,妃嬪之間多存心機爭鬥,可是有一點是不變的,那就是皇上的心在誰那裡,皇上喜歡誰,誰就是勝利者,姑娘難道對自己就這麼沒有信心嗎?只要皇上的心在姑娘這裡,任誰也動不了姑娘,別說是妃嬪,就算是太后也輕易不敢動姑娘的。”

我靜靜的聽着,心裡轉了九曲十八彎,知秋的話字字如重錘落在心上,我問自己,難道我就真的不敢為自己的心活一回嗎?在見到保元的剎那,我看到自己荒蕪成漠的心間瞬間開遍了小花,無論在什麼樣的環境下,只要有他在我便不會害怕。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這個男人我註定了要與他糾纏,哪怕我拒絕,我逃避,可我的心還是一直一直飛向他,奔向他!既然這樣,那好吧,我認了,就算前途是刀山油鍋,是萬劫不復的深淵,為了他我亦無懼我亦無悔!思及此,心中霍然開朗,回身握住知秋的手道:“葉大娘,多謝你。你一番話如雷驚醒夢中人,蕊兒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知秋看着我,含笑嘆道:“姑娘果然聰明靈慧,難怪皇上為姑娘如此煞費苦心,那奴婢祝姑娘與皇上百年好合,琴瑟和諧。”

心意已決,身體也變得無限鬆快,與知秋一番談話更讓我對她多了幾分親近。任由她幫我換衣梳頭,才剛打扮停當,便聽保元輕敲房門道:“秋媽媽,蕊兒可準備好了?”

知秋笑着拍拍我的手,回身開門把保元讓了進來,然後關上門退了出去。

我僵直的站在桌邊看着這個心儀的男人一步步走向我,心裡好象忽然揣進了一窩兔子,跳得人心慌。

他瘦了,可眼神卻還是一樣沉靜如秋水,只望一眼便會沉溺其中,再也不願出來。

“蕊兒,我的蕊兒。”他攬我入懷,鼻息暖暖撫在耳畔。

我情不自禁環上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胸懷裡,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抱他,他身子一緊,擁着我的手臂上又加大了力道。就這樣倚靠在他的懷裡,我的心從來沒有這樣清楚明白過,這個男人是我要的,是我愛的,無論將要面對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他,因為,我愛他!

良久,他抬起我的頭,撫着我的臉,溫柔的說道:“若不是你今日一曲《越人歌》,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要遠遠望你到幾時,母后那樣待你,你又三番四次逃離,我問自己是不是在強人所難。”說著那亮如星子的眸中泛起了絲絲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