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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鬧着,我忽想起早朝之事,保元只笑着揶塞說:“昨夜朕太勞累,今日只得罷了早朝。”說罷還不忘湊近捏着我的耳垂笑言,“往後要是遲朝、罷朝罪過就全賴在蕊兒身上”。我聞言撅着嘴剜他一眼,咬牙道:“那孟郎擺明了要我成個禍國紅顏,既是皇上旨意,那妃妾定當遵從。”說完還不解氣,伸手作勢要擰他。卻忽瞥見身後站着的宮女、太監,只得訕訕的住了手。

保元見狀大笑,攬着我的肩安撫道:“方才是哄蕊兒的,你初初進宮,定是惶惑不安,所以我今日休息一天,好好陪陪蕊兒。”見他這樣體貼周到,我方才笑逐顏開。

保元又安排尚食宮女送了早膳進來,我本就餓了,可眼下心裡想着要見太后卻沒了胃口,對着美食懶懶的動了幾點,保元倒是滿臉無所謂,還親自為我布菜,哄着我又吃了些點心。撤了早膳,他攜了我的手上乘輿往太后殿去。這時我才注意到保元今日未着冕服,穿着絳紫墨邊的常服,只是衣上金線織就的九爪金龍以及袖口上的密密龍紋,昭示着他九五之尊的身份。

乘輿後尚儀女官用金盤捧來榛子、栗子和大棗,我不明究理,相問保元,他只笑不語。我無奈只得作罷,一路忐忑,也顧不得兩旁的風光。

“清和宮到。”只聽得尚儀揚聲唱道,知秋早已立在輿旁伸手扶我下來,見到她我驚喜非常,保元在身後說道:“從今日起知秋就是你的貼身女官了。”我知道保元人後都喚知秋為秋媽媽,聽說她本是保元的乳母,入宮已有二十年了,現在太后殿當差。

“皇上萬安,花蕊夫人吉祥。”知秋保持着慣常的平和安靜,向我二人行禮後道:“太后已用過早膳,此刻和諸位娘娘在正殿說話,請皇上和娘娘移駕過去。”說完側身在前引路。

保元牽着我的手並肩而行,我想了想覺得不妥,小聲道:“孟郎,我隨在你身後便好,如此牽着手進去,太后恐會見怪。”

“無妨。”保元笑容溫潤,綿聲安慰道:“蕊兒別怕,母后是吃齋念佛之人,以往是因不了解才會那樣待蕊兒,而今不同往日,她會喜歡你的。”話雖這樣說,可是我的心裡還是隱隱的不安。

正想着已到殿門,“皇上駕到!花蕊夫人到!”殿外候着的太監尖着嗓門唱諾着。

只聽見得釵環相撞的清脆聲音傳來,四下鶯聲整齊:“嬪妾恭迎皇上!”眼前奼紫嫣紅早已跪倒一片。

“都起來吧。”保元執意牽了我的手,越過眾人直直走到太后座前。李太后着了冠服端坐在紫檀椅上,較初見時更顯雍容端肅。

“兒臣參見母后。”

“妃妾參見太后。”我隨在保元身後低眉斂首行下大禮。

“昶兒免禮,徐妃你也起來吧。”太后含笑望着保元,對着我略抬了抬手,卻特意在徐字上略重了語調。

“謝太后。”我站直身子,垂着眼睛等待訓示。

“昶兒,你坐我身邊來。素錦,給徐妃搬把椅子。”太后語氣和緩,我卻更緊張起來。

“昶兒,可用了早膳?”太后說著向我道:“徐妃,皇上每逢月旦,必用素食,日後要上心才是。”

“是,妃妾謹記太后教誨。”我忙起身應承。

“昶兒,明日便是浴佛節,宮中按例要在會真殿舉行祈福法會,可準備好了?”

“兒臣已着宣徽院辦理此事,應該差不多了,過會我再親自去看看。”

“那你就快去吧,讓我們娘兒幾個坐着說說話,徐妃才剛入宮,也見見其它姐妹。”太后緩緩說著,眼睛卻一直看向我。

“是,兒臣這就去。”保元起身,我與眾嬪妃也忙站起身來。他擺擺手笑道:“想是母后不喜我在這裡礙着你們說體己話,故意支開我呢。都坐吧!”說著走到我面前低聲道:“我過會兒來接你,帶你四處逛逛。”說著在袖中輕握我的手,又幫我正了正發上的金步搖,笑着給我個鼓勵的眼神,方一陣風似的走了出去。他這樣人前也不避嫌,我只得紅着臉唯唯諾了,目送他出去,回眸卻對上一雙火辣辣充滿妒意的眼睛。

正待細看,卻聽太后說道:“徐妃,你初入宮應該還不認識宮中其它妃嬪,來,今日都認識認識。”說著指着離我最近的一位着淺緋色挑綉紅梅襦裙並着月白織錦披帛的秀麗女子道:“這是韓昭容。”

“昭容姐姐。”我福身行禮。

“夫人份位在我之上,妃妾怎敢受娘娘禮拜。”那韓昭容曲膝還禮,聲音和悅。我細看她,面容圓潤,儀態端莊,眉眼間自有一股祥和之氣。

“靜宜,雖說徐妃份位在你之上,不過你較她年長又入宮在先,更養有皇子,受她禮拜亦不為過。”太后說道。

“太后說得是,往後還請昭容姐姐多多提點。”我附和道,態度更見謙恭。

“李修媛、蘇充儀、劉安宸。你們三個也來與徐妃見禮。”太后語落,三個女子姍姍前行,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剛才那道目光的主人。

“修媛李艷娘、充儀蘇槿顏、安宸劉蕙蘭,見過花蕊夫人。”三名女子一同與我見禮,我忙還禮後一一扶起。修媛李艷娘,豐滿高挑,較其餘諸妃都要嫵媚,更兼穿了身紅紫織錦繡團花的禮服,又珠飾華麗,更覺美艷。只是我不喜歡她眼中火辣辣的目光,濃濃妒意暗藏在深棕色的瞳眸中。充儀蘇槿顏身着淺紫色挑紗銀絲襦裙,眉清目秀,特別一雙鳳目靈動有致,只是渾身散發了清冷之意,無意間已距人千里。安情劉蕙蘭身量纖輕姿容俏麗,穿了身杏色蘭花宮裝也很是可人。

眾人見禮歸座,只聽太后道:“李修媛今日這裝束好似與人示威呀?”說著垂目呷了口茶。

“嬪妾不敢。”只見那李艷娘面帶惶色從坐而起。

“你不是第一日入宮,應該知道紅為正三品以上妃嬪方可穿着,可你今日所着紅紫,是庶二品以上妃嬪才可穿的,你不過庶三品的修媛如何亂穿起衣裳來了?還有那銀步搖也是你能帶的嗎?”

“嬪妾知罪,只因想着皇上納了新人,原是個喜慶日子,所以特意穿了個喜慶些的顏色,想着皇上見了會高興,卻不想逾越了。這步搖原是生玄鈺時皇上御賜的,所以……”李艷娘口中解釋,眼睛卻是一瞬不瞬的望着我。

“妃嬪衣飾各有定製,這個你們入宮前尚儀女官應該都講明白了,妃嬪只有依制守規,這後宮方才能祥和。”太后放緩聲音道:“徐妃,你初來恐是還不太清楚這些個規矩,正紅只有太后、皇后可穿,不過念你新婚,恐怕也是皇上的意思,不過往後不可再犯。”說著望向我的頭飾,又道:“那金步搖若是皇上所賜,那帶帶也無妨,只是不要太過招搖。”原來太后是敲山震虎呢,我這才注意到自己今日所穿的竟是正紅色的金縷牡丹花紋蜀錦繡裙,而牡丹圖案是正一品以上妃位才可用的,我妃封夫人不過從一品。沒想到早上分神惦記着見太后的事,隨保元為我挑了衣裳竟逾越至此,忙起身告罪,太后也未再苛責,只說應保元所請把知秋派給我做貼身女官,要她以後多教導於我。

正說著,只聽得清脆童聲由遠及近,“皇奶奶!皇奶奶!聖哥哥欺負我!”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孩兒跌跌撞撞地出現在了眼前。只見她撲入太后懷中,埋頭撒嬌道:“皇祖母,聖哥哥老是欺負我。”

“參見皇祖母!”緊跟其後是個六齡小童,卻是一臉淡定從容。

“呵呵呵……”見到孫兒太后臉上立時笑開了花,滿把的撫着懷中女娃笑道:“看看,看看,這兩小冤家。只少見一會便要生出多少故事來。”說著又道:“這鳳儀丫頭可是越來越嬌了,恐是你欺負了聖兒吧!”

“皇祖母明鑒。”站在地上的男孩子一本正經說道。

“才不是呢……”小女娃正要抵賴,抬頭看了眾人一眼,忽從太后懷中掙脫跑向韓昭容,“母妃,母妃,聖哥哥欺負我。”說著膩在靜宜懷中再不肯下來。

“來來來,尊聖,見過徐妃。”太后招呼道。

“這位便是父皇昨日迎娶的花蕊夫人嗎?”男孩子望向他的祖母,轉身向我行禮道:“兒臣參見花蕊夫人。”我忙起身扶住,心裡卻是哀嘆連連,這古人也太早婚早育了,想我還不滿十六歲便要做了人家後媽,唉~

正胡思亂想,只聽太后道:“這是皇長子玄喆,現下養在韓昭容宮中,他的親生母親已經先世了。”噢,原來眼前這神采英秀的孩子便是太華託付的孩兒么?!可憐小小年歲便失了母親。念及此,我撫着他的頭,柔聲道:“好孩子,以後母妃會好好照顧你的。”說著卻見他漲紅了小臉,有些扭捏的偷偷望我。

“母妃,這個姐姐真漂亮。”坐在靜宜懷裡的鳳儀公主,指着我甜甜說道。

“鳳兒不得無禮,還不快去見過花蕊夫人。”靜宜出言喝止鳳儀,我忙回身含笑道:“這就是我們的鳳儀公主吧,我怎麼覺得這裡就公主最漂亮呀!”說著還朝她眨了眨眼睛。

“真的嗎?母妃,這裡鳳兒最漂亮?”小姑娘見有人誇高興的嘰嘰喳喳。大家見狀俱都笑了起來,歡聲笑語將剛才的緊張氣氛一掃而光。

說笑了一陣,太后道乏了,我與在座妃嬪起身告退,她卻喚住我道:“徐妃,你隨我到東側殿坐着說說話吧。”

東側殿是李太后的起居室,布置異常的簡潔樸素,我這才想起保元說過他這位出身不高的母親一向崇尚節儉,又因篤信佛法更是不喜奢華。

待坐定,周尚宮遣退眾人,太后方望向我道:“過去的已然過去,我也不再與你計較,雖你而今的身份是徐匡璋家的三小姐,可你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出身。昶兒喜歡你,硬要接你入宮,我為人母也不好太拂他的意思,只是有句話今天說了你要記住,無論你現在是個什麼身份,無論昶兒多寵你,若敢狐媚惑主,惹事生非,哀家定不會輕饒。聽明白了嗎?”

“妃妾明白,妃妾今後定會謹言慎行,恪守本份。”太后本就因我出身不喜於我,加上保元不顧反對硬要迎我入宮,我早知道如今這樣的情形是不可避免,只有愈加恭順,才有可能改變她對我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