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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元素日消遣,除了琴棋書畫外,便最喜騎馬射獵。

想來高祖戎馬一生,於馬背上打下大蜀的江山。高祖薨時,保元靈前繼位,那時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年。

大蜀國江山已定,朝中儘管有李仁罕、張業、趙廷隱等一干老臣扶持,然李太后家教甚嚴,自小便督促他練馬騎射,所以雖是太平天子,騎射功夫是一日也未荒廢。

聽知秋說,保元的幾位手足,仁贄、仁裕、仁操亦自幼隨兄長騎馬射箭,個個身手不凡。

而今仁贄為左威衛將軍,仁裕亦同為左威衛將軍,而仁操為右領軍衛將軍。

政務不忙時,保元常與仁操在讀書堂西面橘子園中練習射箭。

橘子園並不大,每到夏末秋初,橘子黃了,是園盪着果實的甜香,很是提神醒腦,令人精神振奮,我猜想這便是他在園裡習射的原因吧。

那日我從書堂溜去偷看他們習射,沒想到平日里極溫文的仁操,竟能三箭連發連中。

我一時忘形叫好,被他倆逮了個正着。

保元問我來意,我道特意來看他箭術如何,說到此間故意做出失望表情連聲感嘆。

不想他竟嗔怪道,橘子園近書堂,他今日是想到我在那邊習畫,故而分神沒能射好,所以輸與仁操。

仁操聞言,在旁嗤笑了我倆一回,倒叫我很是不好意思。看他二人拉弓引箭很是瀟洒,忽想自己試試,於是央求保元教我射箭。

開初保元只當我是一時興起,並未想好好教我,只是我這人一但決定做什麼,便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所以有空就會到園中練習。

他看我羅裙在身,邁步拉弓很是不便,就命尚衣局為我添置了騎射褲裝。

那騎射服仿胡服而制,又依着我平日着裝喜好特意改良過,每每着裝後站在場上練射,保元都會眉開眼笑的誇讚半晌,直說我英姿颯爽,不讓鬚眉。

為不負這一身戎裝,我更加來了興緻,得空便練習,這一來二去身子倒強健了不少。

隔年春日,我亦能隨着保元,走馬射箭了。

牡丹苑內有大小兩個球場,大球場除作大型“擊鞠”比賽外,平日也常用來練習騎射。

球場設於皇城與宮城相接的朱雀門附近,大而闊。

每到練習之時內監在場中放入兔子,備好蒼狗。待保元騎紫騮馬,我騎“小白龍”進入後,內監便放出蒼狗逐兔,我二人追逐競射,場中激起陣陣塵煙飛揚。正是:

朱雀門高花外開,球場空闊凈塵埃。

預排白兔兼蒼狗,等候君王按鶻來。

每當這個時候,我便會有一種雀鳥歸林的感覺,而也只有這個時候,我相信保元的眼裡心中只有我一個。所以,每每快到宮中安排春日騎射的日子,我的心情就會格外的高興。

廣政四年春日,保元召近臣和皇族子弟到上林苑走圍打獵。

上林苑是高祖所辟的皇家獵苑,位於羊馬城外。

此番出行,保元除帶我同往,亦遵從太后懿旨帶了槿顏與張仙如同行。

我只知槿顏騎術很好,卻不知她還會射獵,原想着她學佛修行不殺生,恐不喜這樣的場合,沒想到她竟然真的來了。

今日的上林苑陽光明媚,漫山火紅的杜鵑,更兼着蔥翠灌木,遠遠望去直讓人心曠神怡。

獵場內早由羽林衛用彩旗做好了分區,一區為御營,另一區便是獵場了。

保元告訴我,獵場分做兩部,一部是閱射場,即皇族子弟射箭比賽的地方;另一部是圍獵場,而今日我們主要是在圍獵場中活動。

待我一身雪白騎裝從營帳內出來時,保元早已牽着紫騮馬等在外面。

今日他穿了一套紫色戎裝,銀冠束髮,看上去很是英武。保元將我扶上“小白龍”,與我並轡前行。

上林苑中近臣與皇族子弟早已匯合齊整,閱射場上旌旗飄揚。

保元與我並轡入閱射場後,提韁縱馬繞場一周,含笑揚鞭向群臣致意,立時間群臣山呼聲如潮,我騎在馬上心情亦不免激動。

“妹妹,你來了。”槿顏驅馬來到身旁,冰藍色的騎裝襯得她嫻靜中多了幾分爽利,與平日很是不同。我高興的與她招呼,約定待會與她比試一場。

正說話間,張仙如策馬而來,通身赤紅胡服嬌艷奪目,跨下青驄馬更是雄健異常。

她徑直來到保元身前,笑道:“皇上,今日可要與嬪妾比試騎術么?”

保元聞言望我一眼,回笑道:“你若勝得了蕊兒、槿顏再與朕說話。”

張仙如面露不屑,向我與槿顏揚首道:“二位姐姐,到時可別相讓才好。”

我正欲駁她,卻見一褐衣男子從群臣中縱馬馳來。他在保元跟前曳馬停定,雙手抱拳道:“臣張業參見皇上。”

“丞相不必多禮。”

“父親!”張仙如驅馬上前,面上露出了女兒家的嬌俏模樣。

“娘娘!”張業沉聲回應,轉而謂保元道:“臣女自小驕縱,恐御前失儀,還請皇上多多當待。”說罷眼光從我身上掠過。

這便是張仙如的父親,先帝託孤的重臣,現官居武信節度使同平章事、左僕射又兼中書侍郎的張業么?

我端着宮妃的架子含笑望他。

這人方臉闊面,粗眉濃須,身形壯闊,一副孔武有力的樣子。

這張業以前宮中宴飲幾乎未見,原以為他對文人雅事嗤之以鼻,所以不屑前來。

可想他既能領丞相之職,應該也不會是個有勇無謀之輩。今日一見,我倒有些好奇他是如何生養出了張仙如這麼嬌媚善弈的女兒。

念及此,我回眸盯了仙如細看,想來張業的妻妾應是個美人坯子,否則……一時輕笑出聲。

張仙如伸手在我眼前搖晃,道:“皇上走啦!”

我拂開她手,正想酸她兩句,忽一時玩心大起,朝她揚眉壞笑道:“走吧,美人!莫要閃了蠻腰哈。”

這女人倒還不算太陰,偶爾亦是能對上我胃口,我大笑揚鞭,縱馬去追保元。

“喂~!你說誰閃了腰,你給我說清楚。”張仙如氣急敗壞,一路追了過來。

此間,圍獵場內已豎起明黃錦旗,數十匹健馬疾馳進場。場內已有雉雞、野兔和小型走獸在場中驚惶奔竄。保元坐騎領先,眾人唯他馬首是瞻。

號角聲響起,張業在保元右側舉箭請旨道:“請皇上射第一箭。”

保元取箭引弓,射出第一箭。“中!”宮人歡呼,放出蒼狗取回獵物,原來射得山雞一隻。

保元微笑收弓,側身示意眾臣工,各王公近臣得令紛紛開弓射殺。

一時間獵場內兔走鳥驚,弓鳴箭響之聲不絕於耳。我本不喜屠戮之事,身旁槿顏更是秀眉深顰,想來已是不忍。

張仙如倒是一付躍躍欲試之姿,只是我與槿顏俱不動作,她份位為低,不好上前,只一味着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