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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我前日拜託兄長勸諫保元停止修葺水殿之事?可轉念一想,不對,若僅是停修水殿一事不得應允,兄長應該不會如此焦急,莫不是又出了別的岔子?!

忽然之間心如鼓擂,整個人都緊張不安起來。

“前方戰事膠着,派往秦、鳳二州的督軍回奏皆是報喜不報憂,朕心中實是沒有底氣着落。”保元頓了頓,又道:“可恨那趙季札昏聵無能,實是誤國,朕雖將他處斬可仍難消心頭之恨。”

“皇上,現雄武軍節度使韓繼勛鎮守秦州,武定節度使、山南西道節度使、昭武節度使三路兵馬分據險要之地,以屏障之勢守衛鳳、成、階三州,加之我軍糧草充足,較之周軍遠途而來大有優勢……”兄長與保元所說的話,我聽不太明白,只依稀有種感覺,現在秦、鳳、成、階四州是依着地利之便嚴防死守與周軍打着消耗戰,只是周軍耗不起,那我蜀軍呢?

“光溥你說得對,只是如此拖延戰事,於我大蜀國力也是大大的不利,之前災禍連年,國庫為賑濟之事也損耗不少,若這戰事一拖再拖,朕恐會出現錢荒!”

錢荒?我在腦中快速的搜索着與之有關的記憶,依稀記得吉兒曾說過我大蜀並不產銅,然而因國中富庶,所用錢幣畢是純銅所鑄,然在其他各國做買賣時卻發現有鉛錢、鐵錢……

這就是了,五代時期銅少錢稀,各國根據國情鑄造錢幣。若國中出現錢荒,那對老百姓無疑是雪上加霜!

正自尋思,只聽得兄長言道:“皇上所慮極是,所以臣才力勸暫停宮中一些修葺之事,所喜我主明君已欣然同意……”喔,原來保元已接納了兄長的建議,那現在他二人爭執的又是什麼呢?

“節省宮中開支於國力戰事不過杯水車薪之舉,只有儘快結束戰事才是根本解決之道……”保元的語氣聽上去認真決絕,“所以朕決定要微服前往鳳州督軍,一來察看戰事實情;二來也為前方將士鼓舞士氣。”

什麼?保元要去鳳州督軍!忽然間只覺得腦子嗡地一聲炸開了鍋,一股寒氣自腳心直衝頂門,整個思想彷彿都被抽離了似的,心裡卻是空空的沒了主意。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重光殿里出來,又是如何回到長春殿中,只是覺着整個人彷彿虛脫了一般,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在盤旋——保元要去鳳州,他要上戰場!

那可是刀劍無情,生死一線的戰場。我要阻止他,我一定要阻止他,他不能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可是,我要怎麼阻止他,聽他那時的語氣是下定了決心的,而且依他的性子是不可能讓我知道他要去前線的,更糟糕的是,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偷聽來的,根本不能道破,否則便違了宮規祖訓……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自那日後,我便整日憂心如焚,坐立難安,可是還不得不在保元面前強裝笑顏,若無其事。

保元每日照常會來長春殿陪我,要麼一起用膳,要麼弈棋一局或是和詩、和琴,彷彿他根本沒有動過要去前線的心思。

只是他偶然間的無語、沉思,總是能輕易地勾起我心底那根最隱秘憂慮的神經,我多希望他能開口,能告訴我他想去鳳州,這樣我至少可以勸他,可以強留,可是他卻什麼都不曾說過……

七月,小武傳來密信,丁卯朔,柴榮任命王景兼西南行營都招討使,向訓兼行營兵馬都監。

柴榮加封王景等人,可前線戰報卻道周軍近來休整,未再往秦、鳳二州推進,而且周軍中似有糧草接續不上之象。

萬般無奈中的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每日在佛前祈禱,只希望菩薩保佑,要麼讓戰事早些結束,要麼讓保元打消去鳳州的念頭。然而……

乞巧節後,保元上稟太后,欲往眉州巡視。

太后允,定於初九日微服出行,羽林衛二十餘騎便裝隨護。

臨行前一晚,他宿在長春殿中,我知他實是準備動身前往鳳州,幾次勸阻的話都到了嘴邊,可當我對上他含笑的眼睛時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麼?心裡那樣苦,那樣難,到了最後只是淚眼汪汪地望着他。

保元見我這般,如哄小孩子一般將我抱在懷裡,柔聲安慰道:“我外出巡視也不是第一回了,不過十數日的光景,蕊兒何須如此難過。乖,別哭了。”

我抬手環住他的脖頸,哽咽道:“如今時局艱難,前方又有戰事,孟郎身為一國之君如此涉險……蕊兒,蕊兒實在是不安。”

“小傻瓜!”保元習慣性地颳了刮我的鼻子,笑道:“眉州距成都府不過也就三兩日的路程,又遠離邊防之地,怎麼會有什麼危險。”

我心中急苦,強辯道:“雖說眉州遠離邊防,可安知沒有敵國的探子,或是強盜匪徒什麼的,你隨行的人馬又少,若是遇上了可怎麼生是好?”

“呵呵,蕊兒,你也太小看你的夫君了。”保元笑容爽朗,又道:“朕雖久未上沙場領兵,可手上功夫卻是一日也未放下,區區幾個強盜馬賊什麼的還奈何不了我,再加上此次隨行的都是羽林衛中一等一的高手,你就放心吧!”

“可是……”我還欲再勸,卻不想被他突然擁緊懷中,只聽得他在耳邊深情言道:“蕊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平安回來,因為我知道你在等我。”

“孟郎”低低地喚他,有悲傷哽咽在胸中,只憋得整個胸口生生地痛。

“蕊兒,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睡覺……”他在耳邊絮絮地叮囑,而我的眼淚卻如珠滾落。

保元感覺到我在哭,輕輕地捧着我的臉,深情道:“蕊兒,你別哭,你這樣依依不捨讓我的心裡好難過,彷彿生離死別一般。”說著,他的眼圈也紅了。

“什麼生離死別,我不許你胡說。”他的話觸痛了全部的神經,我幾乎是喊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