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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輕快一如草原上的風,只不過轉瞬之間,便已是三個月過去。

西、北兩國的戰役正在如火如荼地激烈進行着。

自打軒轅翰到達北烈戰場後,對於北烈國的俘虜不但不殺,反而給予賞賜,或放或收入麾下,因此而拉攏了不少人心。

尤為更是毫不避諱地大膽重用北烈的降將,一時間旗下會聚了大批能征善戰、勇敢無畏的從將。

這支虎狼之師在北烈國境內到處縱橫馳騁,欲從其四面八方形成包圍之勢,所向之處,無不向其俯首稱臣。

藉助着他們對北烈國的地形氣候等情況極為熟悉,深入到敵人後方,採用取食於敵、就地補給的策略,他率領的軍隊比北烈的更加靈活、迅捷、勇猛,將拓跋澤連連逼退,每每打的促手不及,落花流水。

眼看着,距離直搗北烈腹地的日子愈來愈近了,西秦大軍內士氣滿滿,每個人都熱切地翹手期盼着勝利的那日能快點到來。

儘管拓跋澤與拓跋宏兄弟兩人,竭力想要對年邁且病重的老國君隱瞞早已是岌岌可危的軍情。

然老國君所派去探秘的人,自是唯獨只效忠於其一人。所以,輕而易舉便將戰場上的消息全都探的一清二楚。

西秦發兵16萬,由秦王軒轅翰親自統領已然對北烈形成包圍,眼下正欲直搗腹地,大批的北烈兵將被俘後倒戈……

這所有消息迅速一傳回到老國君的耳朵,自從那夜起,老國君一怒之下噴出了一大口鮮血暈倒後,便徹底卧床病倒,再也沒能起得了榻來。

國難當頭,戰事吃緊,近一百個日日夜夜以來,老國君始終都嚴令禁止任何人將他病危的消息傳到戰場上,怕使倆兄弟分心。

衣上雲亦原本還打算乘着那兄弟倆不在,找機會脫身徹底離開北烈,重新去尋找屬於自己的一片可以真正自由呼吸的天地。

然就在她收拾好行囊,正打算悄悄離開的那天夜裡,雙腳剛一邁出帳篷,便聽到從老國君的帳篷里傳出婢女的疾聲呼救。

一直以來,親自負責照料其病情的拓跋宏不在,其他新接手的醫者面對老國君的危急病情,皆是膛目結舌,手足無措,顫顫巍巍。

見此,終於,衣上雲還是被老國君這突如其來的病情所牽絆,未能成行。

於是,接下來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裡, 她便徹底接替了拓跋宏原來的所有一切擔子,親自照顧起纏綿於病榻上的北烈老國君安危來。

北烈腹地的草原上。

沉沉黑夜,萬籟俱寂,老國君的帳篷里。

剛剛侍奉其服下湯藥後躺下,衣上雲猶猶豫豫了許多個日子,終是從袖兜里緩緩摸出了一方潔白絲帕來將其打開,雙手捧着上前將裡面所包裹着的物件展現在了老國君的面前。

認真地說道:“國君,這是二皇子殿下臨走前,不小心落在我那兒的東西。本想着他會抽空回來一趟,將其還於他。可依照如今前方所傳來的情勢看,我想,我應該將它還給國君處置才對。”

“咳咳……”

床榻上,老國君聞聲輕咳了兩下,有些吃力地微微動了下身子,扭過頭來斜了她手裡捧着的一塊自己無比熟悉的兵符一眼,頓時怔愣了一下。

很快,卻又回過頭去躺好,有些氣喘吁吁,孱弱地發出一陣沉聲道:“這是宏兒臨行前,我親自交到他手上的我北烈國的兵符,擁有此兵符者,便是北烈國的王,向來只有北烈國君及其繼承人才可執掌。如此重要的物件,宏兒不會那般大意將其隨便亂丟的。他既然放在了你那兒,自是有他的道理。如果你非要還,為何不親自去交給宏兒?”

衣上雲聽了深吐了口濁氣,繼而抿了抿嘴唇現出一臉難色,心裡道,這個拓跋宏,怎麼丟給她如此燙手的一塊山芋。自己不想繼位,又塞給她做什麼?明擺着,老國君的話里說的就是在傳位於他。

再三思索,衣上雲終是蹙眉為難地道:“國君的病關鍵是要寬心,只要按時服藥好好靜養,相信很快便就能下榻來了。所以…其實我…我…我是想離開這裡。”

“你要離開?”老國君頓了一下,忙又問道:“是因為宏兒?”

聞此,衣上雲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與他訴說自己複雜的內心。

老國君想了想,淡淡說道:“烏樂,你的確是個不簡單的女子,我也是真心想要將你留在這片草原上。可是,看起來似乎我們的緣份真的是太淺了。或許,這可能打從上一世便就已經註定了吧。就像17年前的我同她之間的緣份一般……”

“她?她是誰?”衣上雲頓時怔望向老國君的臉,驚奇地問。

老國君望着頭頂的幔帳,深吸了口氣,眼神悠長地道:“她是一個與你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亦是一名善良的醫者……”

話未說完頓了頓,又扭頭深看了榻邊的衣上雲一眼,繼續道:“其實,當初第一眼,我便見你模樣氣質都像極了她。只是沒想到,如今你再次醒過來,恢復容貌後,還真的與她一模一樣。”

衣上雲頓時心裡一驚,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縈繞在自己心頭的那個蘇醒前的那場夢境,不禁心裡納悶地道,難道這個世上真的存在過與我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子?

一念至此,她忙問道:“烏樂敢問老國君,您是在哪裡見過與烏樂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子的?”

老國君神情一松,道:“我與她,是在富甲一方的東寧國相識的。”

“東寧國?”衣上雲驚詫地道,霎時回過神來又問:“那她還活着嗎?”

老國君頓顯一臉凝重,冷冷地道:“死了!她本是東寧國最尊貴的嫡皇后,在17年前幾近是要亡了整個東寧的那場瘧疾瘟疫中不顧自身安危救了全國的人。然最後,卻為了救那個尚還是個黃口小兒的秦王軒轅翰,臨盆在即到了西秦,被人逼落懸崖……”

“臨盆在即的婦人?西秦,為了...救...殿下?”衣上雲低聲喃喃着皺緊眉頭垂首下去,急急思索着這一切似曾熟悉的畫面。

忽地記起,遂猛地抬起頭瞪大了雙眼愣愣凝視着老國君的臉,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

隨之,過去一連串許許多多個支離破碎的離奇夢幻片段頓時浮出腦海……

其中,夢裡那名看不清其容貌的墜崖後的即將臨盆的婦人,一邊拚命地用力往前爬,一邊淚眼朦朧地在心裡呼喚着“老天保佑,謹遵西秦天子之命,守護者之己任,已保西秦少主平安脫險,使命達成,若曦死而無憾。可若曦肚子里的孩子,她可是西秦國的下一代守護者,求你一定要開開眼,這個孩子,她絕不能死,絕不能…...”

……

原來夢裡出現過的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她,真的存在過。

而且,她便是軒轅翰曾經親口所說過的那位為了救她,墜崖一屍兩命讓他至今都甚感不安的人。

不,那婦人落崖後並沒有立刻死去,而且強撐着最後一口氣給了她生命。

她,真的是她的母親。所以,在城西衣府里,她才會不被人待見,被人忽視。

她的母親,竟是為了軒轅翰而死。

她的母親,竟是東寧國的嫡皇后。

她的母親,還有她,她們原來真的是西秦守護者。

霎時,只見衣上雲的滾滾眼淚簌簌落下。

忽然,她感覺似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漸漸傳來老國君的聲音:“烏樂,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所說的一切,你也應該全都聽明白了。宏兒之所以故意將兵符落在你那裡,看來,他始終還是下定不了決心,做這草原上的下一代王。”

頓了頓,眼睜睜注視着衣上雲剛剛恢復清醒過來的眼睛,老國君滿臉希冀地道:“幫我去找宏兒,將兵符交給他。我知道,只有你才能勸動他。這場仗,已經打的太久了,如果再這麼耗下去,北烈怕是就……”

說著,顯出一臉的憂心。

而衣上雲剛剛明白了過來,接受了她身為西秦守護者的身份。如此緊要關頭,她又怎麼能去幫西秦的敵人,北烈國遞信,於是頓顯一臉為難地道:“可我是西秦國的子民,我……”

老國君似是已有些沉不住氣,厲聲將她的話打斷:“可西秦國卻容不下你,若不是如此,你也不會跟着澤兒千里迢迢來到我北烈。西秦甚至當你是妖,不是嗎?還好那個秦王軒轅翰昭告天下說你已經死了,一了百了。否則,現在指不定將會有多少人恨你,想殺你呢?”

此話一出,衣上雲頓時朝其驚愣住,似是再也辯解不了什麼,也說不出話來。

老國君見其愣住,想着許是因為自己的話說的有些重,忽又變得溫和下來,近乎於乞求般地道:“我這輩子從來都沒有求過誰?這次,就算是我求你了。宏兒,他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驕傲,亦是我所有的希望之所在。不管他肯不肯,他都得肯!如果這片草原,若是落到了澤兒的手裡,那後果將會不堪設想!為了這片草原,為了這草原上的每一個鮮活自由的生命,我這個即將離世的老人,求你去找宏兒,說服他,好嗎?”

衣上雲低眼看着腳下沉默了許久許久,終於緩緩地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