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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還魂丹?”

拓跋宏深吐了口濁氣,解釋道:“她說是在西秦國時所偶遇到的一位道人所贈,說那還魂丹能幫助她恢復記憶。”

“是什麼樣的道人?她為何想要恢復記憶?難道現在這樣不好嗎?她不是就想要絕對的自由嗎?我不是都已經給她了,她還想怎樣?為什麼想要回到過去?”

拓跋澤頓時間怒不可遏地凝視着衣上雲禁閉的雙眼,忿忿地一邊說著,將一拳重重的砸在了她身下的床板邊沿上。

床頭一案几上所燃着的本就在隨風搖曳,散發出一片極弱光亮的整個帳篷里唯一的一盞燭火,頓時間被其所震起的一股風襲地忽明忽滅,最終卻還是頑強的挺了過來。

本就因近日裡如同見鬼一般連連戰敗不甚苦惱鬱悶着,而今衣上雲又變成了這般模樣,還有那搜尋西秦守護者下落久久無果的事,似乎所有的一切,沒有一件事是能讓他省點兒心的。

於是,一見眼前的視線頓時閃換着變暗,拓跋澤只覺得心底突然間更加來氣,彷彿這燭火也是在故意跟他作對一般,便再也不繼續隱忍着,猶如一隻炮仗般,瞬間被引爆。

“屋裡點這麼暗的燭火,難道我北烈是真的要亡國了嗎?竟連燭火都已經點不起了?”

一旁的拓跋宏聽聞其大怒,竟連這種亡國的話都說了出來,遂驚看了那似是懼怕地都在發抖一般跳躍着的燭火一眼,忙上前兩步到其身旁對其解釋。

“皇兄息怒,皇兄有所不知。這個帳篷里之所以會如此燈火昏暗,是因為烏樂她不喜光亮,故而為之。”

“不喜光亮?是又覺刺眼么?”拓跋澤邊說邊橫了他一眼:“什麼不喜光亮?是又覺得刺眼么?我看問題並不是出在這光上,而是她的心裡。她這分明就是至今都對那個秦王軒轅翰死心塌地,念念不忘。怕見光是吧...哼……”

望着衣上雲安靜的臉冷哼了一聲,遂起身來雙手負後着疾步走到帳篷中央,大聲喚來了守在帳篷外的侍衛,對其發號命令。

“來人,給本皇子將這整個帳篷的里里外外全都通通點亮,本皇子要連她的汗毛都能數得清,快去!”

“是。”

兩名侍衛進來領命後,便小心翼翼地忙着於各處開始掌燈。

拓跋宏一臉焦急,張了張嘴似是還想開口勸些什麼,但見他儼然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此刻定是聽不進任何勸說的。只能任由侍衛們將帳篷內只不過用了須臾時間,便照的恍若白晝一般。

拓跋澤似是對此效果頗為滿意,不住地連連點頭。

侍衛褪去,他方才緩緩側過身去,卻一臉冷厲地對着床邊方向恨恨地說:“看來,我平日里真是對你太百依百順了,才會什麼都由着你的性子。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違反我們之前的君子約定了!”

聞此,拓跋宏驚詫地急急瞟了衣上雲一眼,繼而又望向拓跋澤的臉問:“皇兄,你想做什麼?”

拓跋澤想了想,面色沉靜地說:“把她帶回去關起來,命人嚴加看守,小心伺候着,不許她再出來做這些事。”

拓跋宏大驚:“皇兄萬萬不可,烏樂,她可不是那種可以關的住的女人,這樣她會被逼瘋的。”

豈料拓跋澤一點兒都不容置喙,更加堅決道:“即便是真的瘋了,也比這樣半死不活着的好。我意已決,不必再多說。”

拓跋宏還想繼續嘗試着為其爭取她想要的自由,着急地解釋道:“皇兄有所不知,其實,她如今的狀態已經很平靜了。若不是因為我……”

說著說著心裡閃過了一絲猶豫,轉而又道:“若不是因為實在乃是因為煥顏丹的百日之期馬上就要到了,那時她便又會恢復到以前的容貌。而面對如今草原上來自各股勢力無休無止對她的探尋,所以她才決定,想要恢復記憶去面對這一切,不想再逃避下去,所以才會……”

話未說完,拓跋澤便早已狠狠地咬起了牙關來,忽地轉身怒瞪着他的眼睛,將其剩餘的話全都打斷:“住口,你難道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我意已決,不許再多說一個字。”

“如若皇兄執意如此,那請恕皇弟不能苟同。無論如何,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皇兄這麼做的。烏樂不是大草原上的馬兒或羊兒,任你想關就關,想放就放。她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大活人,豈容你隨意虐待。”

拓跋宏見他一意孤行,如此武斷,亦毫不示弱地表明了自己的堅定立場,甩了甩衣袖,氣呼呼地轉過了臉去,凝視向衣上雲的臉,不再說話。

兩人的談話因此而徹底陷入了僵局,一時間,帳篷里靜悄悄的,針落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拓跋澤終是深深地嘆了口氣,轉身上前去手在半空僵了一瞬,才緩緩從其身後將其搭在了拓跋宏的肩上輕拍了兩下,淡淡開了口。

“皇弟,我這也是為了她好。你看她自從來到了草原上,便整日里寡言少語,寢食不安的架勢,已然是一點兒也不稀罕自己的身子。長此以往,若是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日她一定會出事的。為了帶她回國,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又豈會害她?”

說完之後對着他寬闊的後背沉默了一會兒,直到細微覺察到拓跋宏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後,拓跋澤方才鬆手走向帳篷里唯一一個粗陋的案幾邊落座下,繼續說。

“如今,來草原上探尋她的人,無非就是對她已經身亡了的消息尚不甘心的軒轅翰的耳目。這些人,簡直就像是我大草原上那遍地燒不盡的野草一般,真是可惡!”

說著說著,忍不住又激動了起來,再一次一把重重地拍在了面前的案几上。

那張由衣上雲親手從樹林里撿回來的材料所製成的勉強能稱得上是張單薄的案幾,怎能承受起他那一掌,瞬間便被震散了架,落地變成了一片片,一條條或尚還完整,或已被徹底振裂報廢的碎木料。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拓跋澤霎時大怒。

拓跋宏怔望着一地的狼藉,木訥的說道:“除了治療病患所必須的藥草之外,她不肯接受來自我們北烈皇室的任何東西。所以,這間屋子裡的一切,全部都是她自己找材料回來親手所制。”

說著,他停下來又環視了一眼帳篷四周,那到處皆是的破洞:“就連這個破舊的帳篷,亦是用盡了她身上僅剩的一點點積蓄,從她救治過的一戶牧民那裡換的廢舊之物。牧民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不願收她的錢欲要贈她,她便執意拒絕,直到後來在湖邊暈倒險些被成群的野狼攻擊……“

想起衣上雲在得知了拓跋澤的真實身份,竟然是北烈國大皇子,一氣之下逃了出來,剛開始時在這裡所度過的那些孤獨無助,又艱難非人的日子。

尤其是幸虧被他及時找到的那個黑夜裡,在她因為整日里診治病患後又餓又累,又無家可歸。最後實在是體力不支而沉沉暈倒在一條湖邊。

而她的身旁,一林間暗處的一群餓狼正對她投去一雙雙虎視眈眈噬人的綠色眼睛來……

一念至此,拓跋宏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心驚膽戰着。一時間,竟再也說不出話來。

片刻後,拓跋宏吸了口氣,對同樣怔愣着的拓跋澤說:“我若不是對她故意隱瞞了自己的身份,怕是至今根本就沒有辦法接近她,更別說保護她了。”

豈料拓跋澤卻仍然執迷不悟地道:“這個女人,真是固執的無藥可救了。可正因如此,我們才更要將她保護好。你也親眼看到了,她的醫術,簡直就是個奇蹟。有了她,我草原上的貴族們以後便再也不會有人飽受病痛折磨了。”

拓跋宏搖搖頭,驚訝地看着他的臉:“皇兄為何到現在還不明白?在她的心裡,人與人之間並無高低貴賤之分。在這裡,他對牧民們所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醫者父母心’。在她的眼裡,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應該受到國家的保護,生了病一樣可得診治,而不是被人歧視,被國家拋棄。她還......”

話未說完,便被拓跋澤極不耐煩地噎了回去:“好了,不用再爭了。草原上自古便是男尊女卑,貴族與平民之間,一向便是如此,怎能平等?若是沒有貴族們的鼎力支持,那我北烈皇室豈不就成了一個空架子,一無所有了么?!再說了,我們整日里出生入死保衛這片疆土,不也是為了庇護他們嗎?他們還想怎麼樣?”

“皇兄……”拓跋宏仍想與其爭辯,卻被拓跋澤厲聲制止:“行了,我來找你是有更重要的事商議,不是來與你在這裡討論尊卑問題的。身為一個皇子,整日里跟在一個女人屁股後面滿草原的瘋跑,成何體統?你可知?西秦的十六萬大軍,已經由秦王軒轅翰親自統帥着,浩浩蕩蕩地直朝着我北烈國開來了!”

拓跋宏聞此大驚一聲:“什麼?”